“是。”宫婢躬身退后。
她方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冯小小,“这几日你在我这也抄了不少经书,哀家看你也是个温吞性子,总归你规矩学得也不错,打今日起,也就不必来我这慈华殿候着,与你那些姐妹们好好说说话,都是皇室血脉,若因此生出嫌隙可就不好了。”
“谢皇祖母指点。”冯小小恭恭敬敬垂首。
“眼下,却还有件事,哀家得问问你,你与玉璋.”太后放缓了声,经这一段相处,她也看得出冯小小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昨个儿雨霏落水,与陶家的小儿子陶昂有了肌肤相亲,偏她怎么都不肯,非闹着要嫁进安庆侯府。
早前雨霏被养在裴衡止别院的事,太后也是知晓。但她耳聪目明,瞧得出玉璋的心思并不在雨霏身上。
只要冯小小一出现,他那对招子便好似被黏住了眼神,眉目间更是欢喜的明显。
怎么看,都像是动了心。偏冯小小总一副避嫌的模样,而她身为长辈,又不好乱点鸳鸯谱,太后顿了顿,低道,“你和玉璋,到底是什么关系?”
“回皇祖母。”冯小小不敢乱说,“我与小侯爷相识于微,只是有些交情罢了,并无.”
她稍稍抿唇,压住心头的几丝怪异情愫,认真又道,“并无男女之情。”
“你这话可是说真的?”太后怔愣了片刻,她倒是这些年来头一个迫不及待与裴衡止撇清关系的女子。
像玉璋那般姿容的郎君,便是放眼京都,也是凤毛麟角。
“句句属实。”冯小小垂眸。
“既是如此,那哀家也好应了雨霏。她昨日落水,受了惊吓。这会子又跪在你父皇的书房前,说什么也要请旨赐婚。”
“偏玉璋不答应,如今他启程去往东北境内,那里苦寒不说,游牧者极善雪山躲避,没个三五年,怕是难以回京复命。”
“你既然无心于他,那哀家也好与陛下说说,先做主应下他们的婚事。”
如今玉璋前往飞虎军,正是天家重新重用西岭沈氏的信号。太后亦想的明白,玉璋虽有大将之才,但天家多疑,待他凯旋归来,必会引来又一场猜忌,唯一能护住他的法子,便是与皇室成为一家人。做个闲散驸马,卸去兵权。
眼下雨霏与小小容貌与戚贵妃都有几分相似,若不借着天家尚存的愧疚之情定下亲事,只怕以后变数会更多。
“皇祖母是说,他去了前线?”冯小小愣愣追问了一句,那双乌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太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嗯。”瞧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太后心中有了底,“原本你父皇也舍不得送你出去,但飞虎军痛失将领,须得有人前行。玉璋早前有过行军打仗的经验,是以此次便由他自请前往。”
“我大晋国土一分一毫都不会退让,更消说要我一国公主委曲求全,下嫁蛮夷!”
“可惜并非所有朝臣,都是此等想法。”
太后眉目肃然,定定看向窗外,“他此举,既是为了护你免遭他人口舌指点,亦是为我大晋千秋万业。”
是了,他亦说过,不可失大晋风骨。
冯小小的心沉沉地跳动,一下一下,好似失去了气力。她跪坐在地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个预知梦。
她分明记得裴衡止要去送六公主和亲,他那会说过什么来着。
少女想得头痛,跌跌撞撞从慈华殿走出,回怀玉阁的路上若不是有玉书搀扶,几乎难以行走。
她定定坐在床榻边,任凭她怎么努力,能想起的亦只有那时的自己不断的伤心委屈。
梦境中所有的厌恶,所有的难过。一遍一遍阻碍着她的回忆。
桌案上的烛火噼里啪啦炸开了芯,冯小小的心也好似炸开了锅,煎熬难忍。
太后虽说他亦是为了大晋,但冯小小心知肚明。
毕竟在梦境中,他压根就没有去飞虎军的想法,不过是到寒冬腊月,飞虎军实在坚持不住,全线败退之时,才临危受皇命送六公主前去和亲,以求暂时休战。
可如今,他却愿意自请出战。就连刚刚来辞行,也不肯与她说明白,生怕她胡思乱想。
他和梦境中一样护着她,什么都不敢让她知晓,可结果呢?
只一个阮雨霏,加上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便让她心如死灰,以为所托非人。
但现下,她已经知晓了那些在梦境中,郎君瞒住的秘密。他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却护错了方向。
冯小小虽然还恼他,却已经不再恨他。现下,他只身跳进一场无解的死局,她着实无法坐视不理。
玉书不过进来添了次温茶,就被冯小小嘱咐不许再靠近。
她闭着眼躺在枕上,攥着被角的手心早就汗湿了一片,“得想起来才行。”
少女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哪怕只记起来一丁点,说不定也能成为他的一线生机。
许是她着实诚心,夜里,冯小小果真又做了梦。
睡在外间的玉书迷迷糊糊起来换值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疾呼,“夫君!”
第72章 通敌之人 她那么厌恶我,应该不会哭才……
这声音又惧又怕, 登时彻底惊醒了正揉眼的玉书,她趿着鞋,哒哒哒一阵风似的跑进内殿, 哪里还记得入宫前嬷嬷教过的规矩。
厚重的金丝纱幔一层层落下,叫人看不真切床榻里面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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