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开口,却怎么都没法把话说下去。
又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他从前未曾有过的热烈却又令人不安。
他终于可以确定了,悠儿就是特殊的存在,她不只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好友,不只是奉贤殿里与他一道读书的小公主。
她是特别的,是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是他没办法忽视,甚至宁愿以她为先,护好她再去代州。
从前没有哪件事会被他排在查清望月关的真相之前,可现在有了,他有了牵挂的人,他分明地意识到他是没办法放下林悠的。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也不想任何人觊觎你。”
那样的话,他前世不曾说过,而今生却终于宣之于口。
林悠深深望着他,终于浅浅地漾起一个笑脸来:“燕远,你担心我,对不对?”
“对。”
“已经足够了,我会保护好自己,而你,一定要去代州,也一定要带着胜利回来。”
“悠儿……”
林悠已转身向外走去,闻言又扭回头来看他:“我会去向父皇禀明,你现在还不是大乾的驸马,但你是天风营的少将军。”
燕远痴痴地看着她推开门出了屋子,瞧见外面日光一片灿烂。
*
圣驾从北山行宫回宫了,林思要作为和亲公主远赴胡狄一事自然也在一日之内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外人并不知其中详细,只是奇怪早先传言中的乐阳公主怎么成了立阳公主。而陪同圣驾前往北山行宫的官员大多都多少知道一些,心内只觉得七上八下,不知道这把邪火什么时候烧到自己头上来。
朝堂只怕要有大变动啊,如今朝中三位皇子,人人身后都有着为数不少的支撑,谁能料到今后会成为怎样的格局?
这种时候,于大多数官员而言,明哲保身才是上上策,但偏也有没办法“明哲保身”的。
罗贵妃知晓自己女儿去了趟北山行宫就要嫁到胡狄,哭成了一个泪人,忙找人送了信给自己父亲定国公,央求他一定救救林思。
可这事岂是定国公说救就救的?情势急转直下,那边还有个罗清泊与整个家族过不去,定国公罗向全只觉得自己满心里都窝着火气,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找不到。
“现在好了,这胡狄人擅自行事,倒把立阳给搭进去了!如今议和是议和了,可你妹妹在宫中,又失了助力。那三皇子还是个襁褓里的孩子,要扶持这样一个人,只靠我们岂够?”
罗向全气得直骂,罗历在旁边应声,大声的话也不敢说一句。
罗向全看见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只觉得更气了,想到孙子可堪一用,便没好气地问道:“清泊呢?还没回来吗?他难不成不要姓罗了?”
说起自己儿子,罗历也气,可他气也没办法:“清泊去礼部的官署里住着了,说是和亲事要定下,事情多,这几日就不回来了。”
罗向全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罗历脖子一缩。
“还知道躲到礼部去!打量我不知道礼部要做的事是多是少吗?去给我把他叫回来!这胡狄人背着我们行了这么一步棋,就算和议定下来了,日后北疆的互市还是要争取。那顾摧虎视眈眈,就等着我露出破绽呢,清泊终究是罗家人,哪能由着他胡来!”
罗历闻言,忙不迭点头:“父亲说得是,儿子这就将清泊找回来。那立阳公主和贵妃……”
“你妹妹人在宫里不知详细,你难道也不知吗?圣上金口玉言,话说出来哪有收回去的道理?”罗向全虽是这么说,可终究是叹了口气,“可惜立阳啊,原本已打算给南临王送信了……”
罗历见自己父亲表情不是多好,也不敢多问,只说自己要抓罗清泊去,就连忙告辞出来了。
罗向全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了一眼窗外日暮的天空。
忠勇侯顾摧一向立主交战,与他针锋相对,如今大乾与胡狄和亲,只怕那顾摧以后少不了找他的麻烦,而本来已经说好了的淳于鹰却突然背着他们行事,算计了立阳,只怕这胡狄人虽然议和了,背后却仍不简单。
到底是什么人在横插一脚?乐阳公主吗?可她母妃早逝,哪里有得用之人?
难不成……是燕远!圣上几次三番试探他,他若真对乐阳公主有心,难保不会为了乐阳公主设计立阳。
想到这,罗向全背后忽然泛起凉意,外面明明是晴天,他却像听见惊天大雷一般顿时站了起来。
往事历历在目,他越想越是心惊,原地转了两步,他终于受不了了,冲出了书房。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没事的没事的……”他念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
五月的末尾,钦天监择了日子,大乾与胡狄互市的文书也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签署,林思出嫁的时间与胡狄人离开大乾的时间都定了下来,六部官员的忙碌分毫未减,又因多了和亲一事,连内宫也忙碌了起来。
罗贵妃在经历了最初的悲痛之后,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又因为林思变得沉默寡言,她现在看到这个女儿便觉得失望,又觉得气愤不已。
她强迫自己在景俪宫里忙碌起来,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小皇子林诺的身上,如此方才避免了不少母女二人相看两厌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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