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瑾瑜什么都顾不上, 他冲向明皙,一把将人死死地抱在怀里。
明皙已经在路灯下等了两个多小时, 站得腿都麻了, 不记得多少次有行人和车辆路过,他紧张地抬头张望,又在失望地垂眸叹气。
他了解丁瑾瑜别扭的脾气。
今天的事他已经不想再去争论谁对谁错,也不想去思考相处中是不是需要那些所谓的原则底线——
他只是真的太害怕了。
从丁瑾瑜离开后他就无数次想起除夕夜之后的那个早晨。
大年初一, 他一睁眼, 身边的人就不在了;之后不管他怎么追赶,怎么靠近,丁瑾瑜永远都离他那么远。
他总有一种错觉, 也许今天之后,公主、同桌、男朋友……
所有的身份都会随着争吵沉进夜色里,消失不见。
他好怕今天之后,他和丁瑾瑜见面唯一能说的话只剩下——
“同学,麻烦让让。”
丁瑾瑜摔门离开后不久,奶奶进来告诉他,丁瑾瑜走了;奶奶还说同学之间有矛盾要好好说话。
他能猜到,就算是耳背的奶奶也在客厅听到了他们的争吵的声音。
他后悔极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失控,那么大声地跟丁瑾瑜说话。
当年的一切发生时丁瑾瑜根本就不在攀阳市,不可能知道发生过什么。
丁瑾瑜也只是关心他而已。
他拿着钥匙去丁瑾瑜的屋里等着,可房间里全是丁瑾瑜的影子。
丁瑾瑜坐在书桌前学习,不管他在旁边怎么捣乱都目不斜视。
丁瑾瑜站在窗边拉响小提琴,本来只是哄妹妹开心,可连整个院子都会变得安静。
丁瑾瑜不爱吃甜食,可每次出门经过蛋糕店都会买甜点回来,会买他和明寐最喜欢的芒果口味,还会刻意在房间里留下一小块,等他晚上复习饿了吃。
丁瑾瑜叫他起来学习,他赖在床上装睡,丁瑾瑜有时候会过来挠他痒痒,整个房间里都是两个人的笑声。
他在丁瑾瑜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一刻也停不下来,好像被什么扼住喉咙,呼吸困难。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终于受不了跑到巷口,只有在从前最经常等着丁瑾瑜的地方,他才觉得稍微能好过一些。
出门时他看见丁瑾瑜的自行车没有锁在院里往常的地方,靠在灯柱上太多次失望的抬头后,这一次再有汽车的声音,他已经没有勇气和力气再抬头张望了。
丁瑾瑜是骑着自行车出去的,他没猜到丁瑾瑜会打车回来。
直到听见奔跑的脚步声,他抬头甚至来不及看清奔跑的人影,就一把被丁瑾瑜拥进怀里,几乎勒得他上不来气。
但这一刻,这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却让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的男朋友,回来了。
“对不起。”丁瑾瑜低头,反复亲吻明皙的发心。
明皙仰起头来看着丁瑾瑜,晶莹的眼眶里泛着的情绪,说不出是绝望还是庆幸,“你都知道了。”
这是一个肯定句。
丁瑾瑜点点头。
他都知道了。
*
关于当年的车祸,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卡车超载,在下坡时刹车片不堪重负,断裂脱落,导致刹车失灵,在一座桥边撞上了出租车;而出租车上,明皙的父亲特意提前收班,正带着一对儿女去接夜班结束的老婆回家。
明寐当时只有三四岁大,撒娇让妈妈抱着,一起坐在副驾,只有明皙一个人坐在后座。
事故发生时出租车被失控的卡车撞飞,车头顶进了路边一处施工的围墙,严重损毁。
明皙的母亲极力护住怀里的女儿,明寐身体没有大碍,却还是伤到了眼睛,明皙的父亲也重伤昏迷,只有后座的明皙伤情较轻。
而违章卡车在撞到出租车后仍然无法停下,最后直接从桥上冲了下去,直接掉进了横穿整个攀阳市的江里;当时正逢丰水期,水流湍急,卡车司机的尸体和车身残骸几天后才被打捞起来。
当时除了明皙只需要简单的包扎,一家三口全都躺在了医院里;妈妈的伤势最严重的,在IUC几次被下了病危通知。
“不用亲自经历也知道,IUC那种地方,用钱比烧纸还快。”丁一楠的声音挺低,说着自己的猜测,“你看看明皙家的情况,一个出租车司机,一个超市收银员,家里有老人还养着两个孩子,顶多算是个收入稳定小康之家,哪里经得起IUC那个烧钱法。”
“我记得当时新闻里有报,超市还给发动捐款来着。”
丁瑾瑜现在还记得,去年自己小臂受伤时,明皙每天都来送饭,说过家里的保温桶很多。
明皙那时无意提过一句,说家里好几个人住院,所以准备了好几个保温桶。
他直到现在都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多问两句。
可事情的发展直到这里,卡车司机都是明显的全责;他不明白明皙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要只是这样,我肯定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丁一楠叹了口气,又点上了一根烟,“刚才说到他家肯定是没办法了吧,最后好像是走了正常途径,找卡车司机理赔,然后——”
“就出事了。”
之前无论是媒体的报道还是舆论的关注,都对明皙这无辜的一家人表示惋惜和同情,可突然有一天,风向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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