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秦涛没有一点铺张的感觉。他温和有礼,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很好的教养。最难得的是,他有一种清澈的气质,像月光下温柔涌动的海涛。秦复年轻时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这样一对温和的父子怎么会吵架呢?周思楠想象不出那种画面。
“你为什么只用和父亲吵架呢?”
她小心翼翼地问。除了好奇他们父子,她更想知道吵架时苏晓在不在,有没有被波及。
秦涛望着周思楠,幽幽说道:“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秦涛此时的表情,周思楠多年以前在苏晓的脸上见过。当她第一次说出“我爸爸早就不在”的时候,周思楠突然明白了那句词:“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有些伤痛如果没有亲眼目睹,永远无法体会当事人的感受。
“那个,秦涛,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父亲再婚了吗?”
他并没有因这个问题生气,只是犹豫了一下才作答。
“有,今年五月。”
“新太太怎么样?”
“很多女人想接近我父亲。”他淡淡说道。“我不认为她和她们有什么不同。”
周思楠暗暗叫苦。秦涛这么想很正常,这就是社会的普遍看法。如果不是知道苏晓的童年经历,周思楠也难以理解她为何会倾心于一个比自己大三十二岁的男人。
“怎么了?”秦涛看着发呆的周思楠问道。
“没什么。”周思楠摇摇头。“我为你的家庭矛盾感到遗憾。”
“干个杯吧?”他笑着端起酒杯。“和一个陌生人在一个夜晚中偶遇两次,还讲了那么多话。”
“严格来说,我不是陌生人。”
秦涛一愣。
周思楠说:“我是你父亲新太太的好朋友,我叫周思楠。思念的思,楠木的楠。”
秦涛无疑是惊讶的。从他听到她名字的反应来看,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她。这就意味着周成岳想把她和他撮堆的事还没传出去。
周思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秦涛看着她,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之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但是没见过。”周思楠笑了。“留电话的时候才知道你叫秦涛,而你和秦先生气质相似,那应该就是你。”
“看来我被你忽悠了好一会儿。”他笑了。“竟然跟你说了那么多。”
周思楠解释说:“别误会,我没有耍弄你的意思。我总得有个铺垫,才能把这个略为尴尬的身份说出来吧?”
“我理解。”他点头,有点内疚地说:“思楠,我想我应该和你说声抱歉。”
“为什么?”
秦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刚我和父亲吵架的时候,你的好朋友也在。我父亲在盛怒之下摔碎了茶杯,碎片划破了你好朋友的手。”
秦涛在自己的右手比了一下,说:“大概这么长的一道口子。”
“天哪!”周思楠跳起来。“她怎么样了?流血多吗?医院了吗?”
一连串的问号和忧急的神色让秦涛确定这两个人真的是好朋友,他更加愧疚了。
“她没事。”他的语气非常羞愧。“口子浅,不需要缝针。我父亲第一时间给她做好了包扎。相信我,他这方面的手艺不错,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会这些的。”
“吓死我了……”周思楠捶着胸口,塌在椅子上。
“思楠,你朋友受伤有我的因素。”秦涛忙赔不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知道就好!”周思楠瞪他。“你修车的事我可是不管了!”
秦涛忙说:“好,听你的。”
“真看不出来秦先生也有情绪那么激烈的时候啊,印象中他总是很温和的。”周思楠歪着脑袋感慨。“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特别亲切。”
“他的个性可不像表面。”秦涛苦笑。“难道你以为他做到现在这个位置,还会是什么善男信女吗?”
周思楠想到她那让人又爱又恨的父亲,使劲点头表示同意。秦涛被她傻气的样子逗笑了。
“思楠,请恕我直言,你是怎么和苏晓成为好朋友呢?”
“我们两个大学时就认识了。”周思楠以为他问的是这个。“同系,不同班。”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的风格太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你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她,”秦涛很小心地说着。“坦白说,不像你这么缺心眼。”
“我的好朋友是心事多,那是因为她既聪明,又不幸。”周思楠的脸冷了下来。“但是她没有你揣测的那些心机。”
“所以她和其他女人不同,她对我父亲是真心的?”
“好吧,且不说我朋友如何。”周思楠压着怒火。“我就问,你认为你父亲是个笨蛋吗?”
“即使英明如唐玄宗,晚年也差点因为美人丢了江山。”秦涛仍然是温和的。“这是客观事实,没有抬杠的意思。”
“照你的比方,你父亲可是爱我的好朋友爱得不得了呢!”周思楠也不是吃素的。“他乐意,你管得着吗?”
“……确实如此。”秦涛的表情像是被利箭刺穿。“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她,远远超过我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