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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也都惊呆了。
    “是啊,她就是撞到那颗钉子了!”李求安痛苦地抓着他那雪白的头颅。“那钉子,那颗大钉子,是我们刚钉上去想挂点东西的。那个年代的住房条件简陋,屋子里钉上钉子挂点东西很正常。哪知道这钉子的质量不好,钉帽掉了。我当时在气头上,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素琴被我反复往墙上撞了好几次,那钉子就这样深深戳进她的后脑勺,而且不止一次……”
    众人极其惊骇,再一次说不出话来,更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苏晓不禁想起盛怒中的母亲用铅笔扎进她后背的画面,她先是感到一阵眩晕,接着胃中一阵翻涌。她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
    她问李求安:“当初在广州制服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您也是抓住他往墙上撞了好几下。我清楚地记得,您停手之后,像看怪物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个时候,您是不是想到了这段可怕的往事?”
    “是啊!”李求安用枯瘦的拳头击打自己的脑袋。“我就是个疯子,是个疯子!为什么要怀疑她?为什么要那么多心?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梁自得不忍地拍拍李求安的背,想安抚他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求安泪流满面,咬着牙忍痛说下去:“我当时害怕极了,根本不能面对这个事实。就在这个时候,念恩突然哭了,好像她知道妈妈出事了似的……”
    苏晓落下泪来,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李求安抹抹眼泪继续说道:“我赶紧去哄她,哄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睡着了……然后,我收拾了一点东西,趁天黑偷偷跑了。我知道,这一走,我的人生也就毁了!但与之相比,我更害怕面对现实。晓晓,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
    苏晓痛惜地说:“曾经的高材生,单位里人人看好的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人,竟然铸此大错,太令人失望和婉惜了……”
    “是啊!”李求安痛苦地上眼睛。“我知道,这样的过失杀人并不会判多少年。但是我该怎么面对亲人朋友?怎么面对张叔?他一直把我当朋友看,当儿子看……还有,我该怎么面对孩子?她的妈妈就死在我手里……”
    “所以您选择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梁自得问道。“去任何一个没有人认识您的地方。”
    李求安泪如雨下,难以开口,只能用力点点头。
    “孩子呢?”
    苏晓和王霖异口同声地问道。她们都在年幼时失去了父亲。
    “念恩,后来被素琴的父母带回明湖了。”李求安的声音低低的。“由她的外公外婆抚养。”
    “那还好。”苏晓和王霖悬着的心同时落了地。
    然而李求安马上说:“不好。”
    “为什么?”
    “念恩是被外公外婆带走了,但是……”说到这里,李求安的眼泪又落下了。“素琴的妈妈,因为接受不了女儿的突然死亡,没过多久就精神失常了。她渐渐地认为素琴没有死,只是走丢了。她总是说,要去找女儿……”
    所有人都觉得非常不幸,非常悲惨,包括秦涛。
    “有一天,素琴的妈妈抱着念恩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她说要去找素琴。结果就这么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来。”李求安抽泣着。“素琴的父亲在短时间内接连失去妻子,女儿和外孙女,他无法接受这么残忍的事实。某天夜里,他跳长江自杀了……”
    “天啊……”
    所有人都惊呼,只是无声与有声的区别。
    过了好一晌,梁自得才问道:“李叔叔,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您是怎么知道的?那一晚离开之后,您回来过吗?”
    “是的,我偷偷回来过,在两年之后。”李求安以手背抹去眼泪。“我谁也不敢找,包括父母。我偷偷见了张叔,是他告诉我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我当时真的想一死了之了,是张叔拦住了我……”
    李求安永远记得,张叔紧紧地抱着他哭道:傻孩子,你这个傻孩子呀……
    “张叔始终相信我不是故意杀人的。他一直打听我的消息,他想知道我去哪里了,过得好不好。我走的那一年他才五十岁,没有多少白头发。两年后再见,他的头发全都白了。这时候我才知道,他有多关心我,心疼我……”李求安又哭了出来。“我也知道,我的父母更心疼我。我出事以后,他们过得非常不好。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
    苏晓艰难地问道:“后来,您都去了哪里呢?”
    “大江南北,好多好多地方……”李求安长长地叹气。“我把名字改成‘李求安’,从此走得远远的。由于不敢暴露真实身份,只能四处打散工。当过矿工挖过煤,做过工地上的民工,甚至要过饭……什么苦都吃过了。名牌大学的学历,学过的知识,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每当夜里和脏兮兮的工友挤在一起睡觉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要在乎素琴爱的是谁?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了,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好了……”
    可惜岁月无法回头。
    时间一定会让人看清自己亲手制造的真相,不留一点情面。
    李求安悲叹。
    “……就在我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过日子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在找我。”
    苏晓眼睛一亮,说:“秦复?”
    “是的。”李求安苦笑。“他在找我,他想为素琴报仇。为此,我不停地换工作,四处漂泊。那个年代资讯和交通都不发达,他再有能耐,也很难找到我。渐渐地,我也摸索出了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的方法。于是,随着时间推移,好像没有人再来找我了。我以为秦复放弃了,就想安定下来。两年前,我在广州混到一个门卫的工作。也真是天意啊,到最后,我竟然做起了和当年的张叔一样的工作。也因为这份工作,我幸运地认识了王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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