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一道吃了芝麻汤团,玩到累了,她趴在爹爹的背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爹爹还笑她睡得像只小猪。
爹爹的背真的很温暖啊,她趴在上头,睡得很香,像是睡进了月亮里。
灯市如旧,却已不见旧时人。
“姑娘,外头风大,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奶娘拿了件厚实的浅青兰纹外衫给她披上。琥珀是家生子,午后告了假,陪她家里人过元宵去了,是以今晚由奶娘守夜。
云黛的眼眸从那轮明月挪开,低下头,一头长发柔顺垂下,“奶娘,你先去歇息吧,我睡不着,还想再坐会儿。”
奶娘怎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伸手抚了抚她削瘦的背脊,声音微哽,“姑娘,别想了,别想了……”
云黛清丽的小脸上挤出一抹笑,“奶娘,我没事的,我再坐会儿也去睡了。”
奶娘心头叹气,也不再多说,默默地退了下去。
云黛抱着腿坐着,灯罩里的暖光静静洒在她的身上,她纤细的睫毛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宛若惆怅又迷惘的蝶,蝶翼轻轻地颤。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忽的,寂静的窗外响起“啪嗒”一声响。
云黛一开始还以为是灯花爆了,可等“啪嗒”声再次在窗户响起,她惊愕的望向窗口。
门外又响起两声汪汪的狗叫。
云黛怔忪片刻,伸手打开了窗户,借着朦胧而皎洁的月光,她看到了趴在墙头上的谢叔南。
见她注意到他,谢叔南激动的挥了挥手,然后——“咻”一下坠了下去。
听着墙外低低的闷响,云黛一惊,赶紧从榻上起身,三哥从墙上摔下去了?万一摔坏了,那可糟了!
她拢紧外衫,踏着绣鞋就往外跑。
院内另三个丫鬟都歇下了,外间的奶娘正要歇下,听到动静,惊问道,“姑娘您这是去哪……”
云黛道,“门口有小狗叫,我出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奶娘愣了下,小狗?等回过神来,云黛已经往外去了。
月亮白玉盘般高悬空中,这几日已经没下雪,只檐上和花圃边还残留些积雪,月色一照,莹白灰冷。
云黛有点怕黑,拎着裙摆小心靠近院门,压低声音唤道,“三哥哥,三哥哥,是你吗?”
门外响起谢叔南的声音,“欸,是我,你快出来。”
云黛犹疑片刻,还是推开门。
当看到外头不单单是谢叔南,还有谢仲宣时,云黛愈发诧异,“二哥哥,三哥哥,你们这是?”
谢仲宣微笑,“吓着你了?”
谢叔南则是拍了拍衣袍上的泥土,催道,“别站着了,快过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云黛不明就里的跟了上去。
“二哥哥,三哥哥,这是要去哪?”
“快到了。”
说是快到了,的确很快,绕过左边一小段院墙,云黛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
只见墙边那棵光秃秃的玉兰树上挂满了花灯,色彩斑斓,在昏沉的夜色中亮堂堂的,像是一棵发光的树。
而在那树影与灯影交织下,身披银灰色狐裘的清冷少年,手执一盏做工精致的兔子灯,缓缓朝她走来。
云黛失神呢喃,“大哥哥……”
谢伯缙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兔子灯递给她,“逛灯市时买的,你拿着玩罢。”
小兔子扎得胖鼓鼓的,烛芯一照,黄澄澄的,可爱极了。
云黛接过那盏兔子灯,语调都透着欢喜,“多谢大哥哥。”
谢伯缙掀了下唇角,没说话。
谢叔南迫不及待的拉着云黛往树下跑,“这里还有好多灯,你快过来看!我们还买了焰火回来呢,咱们一块儿放!”
“三郎你跑慢些,别带着妹妹摔跤。”谢仲宣叮嘱着,也跟上前去。
站在树底下,云黛才意识到花灯的数量比她站远了看要多得多。一盏盏形状各异的漂亮花灯,看得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这么多灯,肯定花了不少钱吧。”她仰着脑袋惊叹道。
“几个花灯,不值几个钱。”
谢叔南拿出火石,点着一大把拿在手上玩的小烟火,“唰”的一下,那把焰火就燃了起来。
“快快快,你快拿着玩。”他分了两根给云黛。
“嗯嗯。”云黛赶紧将兔子灯放下,接过焰火,小心翼翼的晃了起来。
谢叔南又塞了几根给谢仲宣和谢伯缙,“大哥,二哥,你们也快拿着,不然焰火要燃尽了。”
谢伯缙本不想接,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他这个年纪还玩未免幼稚。
可看到弟弟妹妹们都玩得开心,他还是接过,象征性的晃了两下,动作生硬又笨拙。
夜色沉如水,树下却灯火辉煌,欢笑不断。兄妹四人玩完小焰火,又点燃了几个摇钱树般的焰火桶,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脆响,紫红翠绿的火花四溅,如星如雨,美不胜收。
“那个大焰火是我搬来的,应该我点!”
“你还小,玩火不好,我来点。”
谢叔南和谢仲宣两人为着谁点最大的那个焰火,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而谢伯缙看着这“兄友弟恭”的场面,见怪不怪,继续面无表情的晃着手中的小焰火。
最后猜拳,谢叔南获得了点焰火的资格。
他像只骄傲的孔雀,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拿香点燃了引线,然后“咻”得小跳一下,捂着耳朵就往回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