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缙走到右手侧的黄花梨太师椅坐下,很快有丫鬟捧来茶盏与点心。
他品着茶,晋国公和乔氏你一言我一语的关怀着。
云黛他们几个都是陪客,只安安静静坐着听,偶尔也搭两句话。
这会儿在归德院如此,晚些到了谢老夫人的慈和堂里,亦是如此景象。
谢老夫人满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上着石青色鹤鹿同春长褂,下着藤黄泥裙,一派公府老夫人的庄严,但面上却满是慈爱,一双老眼盯着下座的长孙,眼角的每条皱纹仿佛都溢着满意。
温情脉脉的聊了足有半个时辰,一大家子在慈和堂用过一顿午膳。
晋国公有公务要忙,用罢午膳便先行离去。
乔氏见状,对谢仲宣几个小的说,“二郎,你们也都先退下罢,我和老太太再与阿缙说说话。”
谢叔南手中揣得一把南瓜子还没吃完,听到此话,歪着脑袋,“你们聊呗,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在这坐着也一样。”
乔氏,“……”
谢仲宣“啪”一下收起扇子,起身敲了下谢叔南的额头,“母亲既叫我们退下,我们退下便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哎哟,二哥,你要我把脑袋敲坏了,我秋闱考不过一准就赖你了!”谢叔南叫道。
谢仲宣笑了笑,没搭理他,径直越过他的位置,走到云黛前道,“云妹妹,我们先出去吧。”
云黛“嗯”了一声,起身朝谢老夫人和乔氏福了福身子,随着谢仲宣一起往外走。
谢叔南一见,连忙追上去,“欸,你们等等我啊——”
午后蝉鸣不断,绿荫浓郁翠亮,三人出了院子,顶着午后热辣的日头走了一段路,直走到抄手廊下才稍感凉爽,步子也放缓些许。
谢仲宣摇着洒金扇子,对谢叔南道,“你个不识趣的,可知母亲为何叫我们先退下?”
“我哪知道。”谢叔南将手中的南瓜子尽数塞给云黛,懒声道,“从前咱们年纪小,有些话避着咱们倒情有可原,可现在咱们都是大人了,也不知有何不能听的。”
云黛望向谢仲宣,“二哥哥,你知道?”
谢仲宣眉梢微扬,“若我没猜错,母亲应当是要给大哥说亲了。”
谢叔南和云黛皆是一愣,“说亲?”
谢仲宣颔首,“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母亲肯定想趁机将他的亲事定下,才好放他回北庭。”
“怪不得呢。说亲事啊——”
谢叔南恍然,眼角余光下意识偷瞥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见她一副懵懂的模样,不由道,“云妹妹,你时常陪在母亲身边,母亲可跟你提过咱们的新嫂子是哪家闺秀?”
“母亲从未与我说过。”云黛摇摇头,又弯眸朝他笑道,“不论是哪家闺秀,咱们有嫂子了,就是件喜事。”
她这一笑,白生生的脸颊映着淡淡的红,眼波流转间,直叫谢叔南看直了眼,心头砰砰直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般。
倏然,云黛脸色一变,掩唇惊呼,“三哥哥,你、你流鼻血了!”
谢叔南一怔,抬手一抹鼻子,指尖果真沾了血。
霎时间,他一张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没事……我没事。”
云黛赶紧拿出帕子递给他,担忧道,“你别仰头,拿帕子捏住鼻翼,先把血止住。”
谢叔南红着脸接过,那方素白丝帕捂着鼻子,还能闻到淡淡的茉莉香,他生硬地别过脑袋,解释道,“都怪这鬼天气太热了,热得人肝火旺。”
“最近是开始热起来了,晚些我让厨房给你熬一碗凉茶,你喝些消消火。”云黛说着,又看向谢仲宣,认真道,“二哥哥也要喝一碗祛暑。”
“多谢妹妹挂念。”
谢仲宣轻笑应下,又从扇间觑了自家弟弟一眼,长睫微垂,若有所思。
***
慈和堂里,乔氏笑得一朵花似的,抿唇笑道,“阿缙,我这些日子仔细瞧过了,有几家很是不错。近一点的是长远侯赵家,他家嫡幼女正待字闺中,是个贞静秀气的好女子,放眼陇西府,就他家这位与你最是般配。另外出了陇西府,还有三家我觉着不错,一家是定西大将军李恩的长女,一家是洛阳崔氏,也就是你舅公家最小的那个孙女,你小时也见过的,闺名唤作晴娘的。”
她停下,一脸期待的看向长子。
谢伯缙,“……没印象。”
乔氏似有些失望,却不气馁,呷了一口茶水,笑道,“不记得也正常,那时你也就七八岁,隔了这些年,我都不太记得那孩子的模样。不过最后一家,你肯定是知道的,便是你大姑母家的嫣儿,你大姑母那边也有意呢……”
表妹裴临嫣,端王嫡次女,陛下亲封的嘉宁郡主。
谢伯缙抬眸,目光在乔氏与谢老夫人之间流转一番,心头明了,看来家里最属意的便是裴临嫣。
裴家女,谢家郎,门当户对,亲上加亲,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桩亲事都是极好的。
只是……
谢伯缙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芙蓉瓷杯薄薄的壁身,长睫微垂,他对那位表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个高傲圆脸小女童时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印象。
乔氏那边还在夸着裴临嫣如何如何,谢老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下,缓缓睁开眼,“阿柔,先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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