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却是想起什么,迟疑着问道,“琥珀姐姐说,楼道安排人手把守了的……他们人呢?”
谢仲宣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是安排了四个人守在楼道,但那些水匪穷凶极恶,又带了刀斧……”
他没继续往下说,云黛却从他的沉默中明白过来,心底顿时一片怅然。
谢仲宣道,“他们忠心护主,晚些我会写信回去,让父母亲好生安顿他们的家属。”
云黛低低地嗯了下。
见她情绪低落,谢仲宣轻声道,“你先休息,我让人给你送饭食来,你得先养好自个儿的身体才是。”
云黛也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苍白的脸庞挤出一抹轻笑,“我知道的。”
谢仲宣从榻边起身,带着丫鬟先行退下了。
木门重新合上,屋内又静了下来。
云黛静坐片刻,忽的想起什么,她低下头,伸手掀起单薄的寝衣,以及内里的贴身小衣。
当看到胸口那一大片的淤青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那么痛,竟然撞青了这么一大片!
她咬着唇瓣,伸手轻轻按了下不算平坦也不算饱满的起伏处,顿时疼得她呲牙。本来长身子时,这处碰着就挺疼的,现下还青成这样……
她缓缓放下衣裳,重新靠在软枕上,望着幔帐上的夹缬团花出神。
没多久,便有丫鬟敲门进来,端着清淡的饭菜。
在丫鬟的伺候下,云黛喝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盅熬得浓浓的骨头汤。
等丫鬟端着碗碟下去,她问了一句,“昨夜,我们的人牺牲了多少?”
丫鬟似是被问住了,须臾,才有些伤感的答道,“回云姑娘,我们府上的没了九人,六个小厮,二个粗使丫鬟,还有个浆洗婆子。这船上的船员……没了十二个。”
云黛神色黯淡,点了点头,“知道了。”
丫鬟也不好多说,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这边丫鬟前脚刚走,后脚谢叔南就来探望她了。
“昨晚折腾到半夜,困得要命,一觉睡到方才。一听到云妹妹你醒了,我就过来了。”
谢叔南自行搬了张凳子挨着床边坐下,待看清云黛憔悴苍白的面容时,忍不住咬牙骂道,“沈家那群狗杂碎!云妹妹你放心,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沈家?
云黛怔怔抬起头,一脸迷茫望着他。
倏然,她像是意识什么似的,眼眸微微睁大,“大哥哥人呢?”
第36章 天凉沈破
见云黛双眼茫然, 谢叔南也傻了眼,半晌支吾道,“二哥没跟你说?”
云黛摇头, “他只说你和大哥哥都安然无恙,我当你们在屋里歇息,就没有细问……”
谢叔南抬手摸了下鼻子, 心道糟了个糕,他好像说漏嘴了?不过二哥为何要瞒着云黛, 昨夜之事也没什么不能明说的吧?想到这里, 他决定做个坦诚的兄长, “昨夜抓水匪时留了个活口, 大哥撬开了他的嘴, 那水匪便全招了。”
那水匪嘴还是挺硬的,但再硬也硬不过铁剑钢刀。一开始是将手指一根根剁了, 还不张嘴,便跺脚指, 挑脚筋,拆肩胛骨……直把那水匪吓到溺溲, 哆嗦着全盘托出。
当然那画面太过血腥, 昨夜他和二哥在旁边看着都有些反胃,自不会详细说来恶心云黛, 于是便道,“都是沈承业那个渣滓, 因着前日之事怀恨在心,又觊觎……”
说到这谢叔南戛然而止,猛地意识到为何二哥要隐瞒了,抿了抿唇, 他含糊其辞道,“唔,他心眼比针眼还小,记恨我当街羞辱他,所以勾结水匪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他竟如此放肆。”云黛惊愕,显然没料到前日那么个冲突竟酿成如此祸事。不但害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就连她自己都险些丧命。
“三哥哥,我落水后,是谁救我上岸的。我好似看到了大哥哥……”却是不太确定。
“噢,是大哥救了你,他水性好。”
原来是真的。
云黛想起那双炽热凌厉的黑眸,心尖不由得一动,“那大哥哥他人呢?他救了我,我想当面与他道谢。”
“你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能和他道谢了。”谢叔南一边说着,一边剥着金桔,“大哥他昨夜就带人折回秦州算账了。”
云黛面露诧色,“折回秦州?”
谢叔南颔首,将金桔递给她,笑了笑,“别担心,他处理完那伙歹人,就会追上我们的。”
云黛接过金灿灿的小桔子却没有吃,迟疑片刻,轻声问道,“处理歹人,是指沈家?”
谢叔南耸肩摊手,“沈家,还有那些水匪,或许还有些其他人?哎,反正你安心养病便是,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大哥做事自有分寸的。”
客船在河面平稳前行,是夜,月黑风高,“有分寸”的谢伯缙便登了秦州刺史府的门。
李刺史战战兢兢地看着锦袍沾血的谢伯缙,以及他身后那六名杀气冲天的兵将,狭长的马脸上挤满敬畏的笑,“不知大将军深夜造访,有失远迎,下官这就叫人准备酒菜,安排客房,替将军接风洗尘。将军先进内堂歇息,请,请——”
谢伯缙面无表情地乜了那刺史一眼,默不作声走进内堂。
待入了座,立刻有丫鬟端上热水巾帕。
谢伯缙慢条斯理地洗净手中血污,又拿巾帕擦拭着剑上的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