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他右背上一道长长的剑伤,皮开肉绽,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被雨水给浸泡的,外层都泛着白,隐隐可见到白骨。
“伤成这样你该说一声的。”云黛的泪当即就淌了下来。
谢伯缙后脑勺靠着树,几缕凌乱的黑发湿漉漉地贴着俊美的脸侧,他半阖着眼,低低道,“……得尽快赶回去。”
“就算赶回去,你也要顾着自己的伤啊。这里赶回去还有好一段路,你就不怕赶了回去,你失血过多昏迷么,那可是会死人的!”云黛急急道,她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竟敢用这般口吻与他说话,可这时她也顾不上这些。
左右环顾一圈,她心下顿时有了主意,先找了尖利的石头把袍摆划破,用力撕下一大块布条来,又伸手去解他的衣袍。
手刚放上她的衣襟,一只大掌就按住了她的手。
她一抬眼就对上一双黑涔涔的长眸,“你做什么?”
幽黑如墨般,她心口猛地一跳,说话都不利索,“我……我要帮你包扎止血……”
谢伯缙深深地盯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半晌,他的手放了下来,脸偏向一旁,不再阻拦。
云黛脑中回想着谢老夫人的教诲,治病救人是最重要的,其他规矩礼仪在人命面前都可暂放一旁。她深吸一口气,快速的解开谢伯缙的衣袍。
很快,男人结实健壮却又布着大大小小伤疤的胸膛展现在眼前。
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身体,云黛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羞赧,而是诧异和心疼。
她没想到他的身上竟有这么多伤,新疤旧痕,这一道那一块。鼻子蓦得一酸,胸口也好似压上一块沉甸甸的巨石,闷得快喘不上气。
这些年他在北庭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明明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像谢仲宣谢叔南一样,当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锦衣玉食地过一辈子……
“怎么又哭了?”谢伯缙气息虚弱道。
“没、没哭,是你看错了,是雨水。”云黛擦了把眼睛,低头走到他背后,纸上得来终觉浅,如今亲眼看到这样血肉模糊的伤口,她胃里一阵一阵翻滚着,几乎要吐出来。
强压着心底的害怕,她努力回忆着医术上的止血包扎术给他处理着伤口。
这时,踏云忽然打了个响鼻,走上来拿嘴巴蹭了蹭云黛的胳膊,又叼起一块她撕碎的衣袍带。
云黛一惊,扭头看向踏云,踏云又嘶鸣一声,旋即转身跑走了。
“踏云!”
望着那很快跑没影的马,还有愈发昏暗的天色,云黛的恐慌达到了极点,“大哥哥,怎么办,踏云突然跑了,我们怎么回去呀?”
谢伯缙坐着歇息这么一阵,也渐渐聚了些精神,他道,“踏云有匹忠义好马,它应当是回去搬救兵了。”
云黛猛地响起昨日许灵甫说的那个踏云背着谢伯缙出沙漠的故事,悬起的心重新放了下来,“那真是太好了!那我们就在这等,我的袍服碎片,嘉宁庆宁两位姐姐都认识的,意晴和她兄长也认得的。”
缓了缓心神,她又聚精会神给谢伯缙包扎起伤口。
过了一阵,伤口包好了,雨却还下着。
云黛浑身都湿透了,再看脸色苍白的谢伯缙,她赶紧将那条玄色披风捡回来,用力拧干水后,罩在他的身上替他挡雨。
“踏云很快就会带人来救我们了,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大哥哥,你千万不能睡,你要觉得困,你跟我说说话……”
见她自个儿冷得瑟瑟发抖,娇小瘦弱缩成一团,却还撑着手臂替他遮雨,嘴里碎碎念的叫他坚持住。
谢伯缙黑眸闪过一抹暖色,少倾,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云黛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拥入了怀中,男人宽阔的身躯将她牢牢地罩住,她丝毫动弹不得般。
“大哥哥?”
“很困,让我靠一下。”
“哦哦,那你靠着,千万别睡着了。”
他整个人压在她背上,她都无法转头看他的表情,纵然这般,她依旧不忘严肃提醒,“真的不能睡,一睡就危险了。”
“知道了,小唠叨。”
“啊?”
“……无事。”
男人低沉的气息拂过耳尖,他低低道,“你继续说,随便说什么都好,不然我真要睡着了。”
“好,我说,我说。”云黛打起精神,努力东拉西扯。
第50章 可耻又可恶
淅淅沥沥的秋雨, 在不知不觉中停了。
谢伯缙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口口声声叫他不要睡着,她自己却是沉沉睡了过去。
两人的衣袍都湿透了, 轻薄的骑装紧贴着身子,他能感受到怀中的身躯是那样的绵软纤弱,像是一团棉花。鼻尖还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 清甜淡雅,撩人心怀。
谢伯缙的呼吸忽然重了。
不自觉想起秦州遇袭的那晚, 他在水中捞起她, 她的腰肢是那样的纤细, 一掌揽过都不敢用力。后来将她带上岸, 他还给她按压胸口——当时急着救人并未考虑其他, 可事后再想起那夜的触碰,始终有几分难以面对。
她已经不再是小丫头, 她已经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可以说夫婿了。
而他作为她的兄长,却可耻的对她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虽然他不想承认, 甚至想自欺欺人, 将那归结于兄长对妹妹的关爱,可就在刚才, 她解开他的衣袍,眼中那掩不住的心疼, 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他内心深处的盒子。那份隐秘卑劣的感情像是被释放出来的魔鬼,在心口毫无忌惮,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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