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深深朝着昆莫一拜,“若是碍于乌孙公主的身份而不能与大哥哥在一起,舅父,还请您废黜我的封号吧。”
乌孙昆莫皱眉,呵道,“胡闹。”
云黛却朝他轻松地笑了笑,“这个封号于我而言,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您可以给予,也能收回。舅父您别生气,我不是要与您和外祖母断绝关系的意思,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有没有这层身份,您都是我的舅舅,太后都是我的外祖母,我尊敬你们,爱戴你们。”
昆莫也明白她这意思,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粗粗喘息一阵,黑着脸摆手道,“你们俩个都出去!”
看着昆莫阴沉的黑脸,谢伯缙和云黛心下一沉。
彼此对视一眼,终是齐齐对乌孙昆莫一拜,“那我们先告退。”
昆莫本想说“滚滚滚”,但看外甥女也在其列,只好咽下,不耐烦道,“去去去。”
帐外阳光明晃晃的,八月初秋的草地依旧绿茵茵一片。
走出王帐,谢伯缙俊逸的侧颜露出一抹苦笑,看向云黛,“傻不傻?公主都不做了?”
云黛眨眨眼,学着他的口吻道,“傻不傻?世子也不做了?”
谢伯缙失笑,屈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啊,好的不学净学这些。”
“谁说不好了?”云黛微微抬起下巴,柔声道,“在我心里,大哥哥就是最好的。”
谢伯缙怔忪片刻,对上女孩那双漆黑而纯粹的明眸,心尖忽而软得一塌糊涂。
“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嗯?”
“我想……”他俯下身,在她耳畔絮絮低语,“我想抱着你狠狠亲一顿。”
“你!”
云黛耳朵尖唰的红了,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边捂住自己的嘴,水灵灵的眼睛睁着大大的,“无耻。”
谢伯缙很是无辜,明明是她撩人不自知,现下反过来骂他了。
“好了,先不说这些。”谢伯缙问她,“妹妹怎么来得这么凑巧?”
云黛有些不好意思,总不好说她一直叫纱君注意着他的动向吧,那她不要面子的?姑娘家还是矜持些好。于是她低下头,盯着脚尖扯谎,“就凑巧来了呗……唔,我原本是来给舅父请安的。”
女孩纤浓的眼睫蝶翼般轻颤,谢伯缙也不拆穿她,轻轻嗯了声。
想到方才舅父的态度,云黛心中忐忑,“大哥哥,万一我舅父他真的不允……”
谢伯缙道,“那我就把你抢回大渊。”
云黛诧异,“啊?”
谢伯缙问,“你怕么?”
云黛仅犹豫了一瞬,答道,“不怕。”
谢伯缙忽而笑了,秾俊的眉眼舒展开来,抬手揉了下她的额头,“就冲着妹妹这句话,刀山火海,哪怕是豁出这条命,我也非你不娶。”
王帐外年轻男女互相宽慰鼓励,王帐内的两个老男人大眼瞪小眼——
“他们俩倒是情比金坚情深似海,倒显得我成了个天理不容的大恶人。”昆莫气得嘴角直抽,“也怪我,如果早些将她寻回来,从小养在乌孙,她肯定就不会轻而易举被那小子拐跑了!”
相大禄双手交握在身前,慢悠悠道,“早些年她父兄还在,也不一定让你带回来养嘛。”
昆莫噎住,一只手撑着桌案,呼哧呼哧生着闷气。
相大禄叹道,“昆莫这又是何必。方才公主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若您赐予的身份反而成了她追求所爱的枷锁,她自愿舍弃这副枷锁……”
“这哪里是枷锁,当公主不好吗?”
“他们汉人有句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相大禄正色道,“有人追求富贵权势,有人追求平淡生活,就像当年,长公主宁愿逃婚,也不愿嫁去突厥当王妃,甚至最后还嫁了个无权无势的大渊人。”
“阿姐她那是……”昆莫沉吟片刻,寻到个词,“情势所迫。”
“昆莫,虽说长公主流落大渊,是疑似失去了记忆才没寻回乌孙。可方才瞧见您与达曼公主对峙的场面,臣不禁怀疑,长公主她真的是失去记忆才无法回乌孙么?还是她早已预见回到乌孙,可能会面临骨肉分离,可能会面临两国立场不同的困境,宁愿选择隐姓埋名当个普通人,也不愿意回来……”
昆莫眉头竖起,显然不接受这个说法,“阿姐她才不会这般。”
相大禄道,“可她当初决心逃婚时,就已做出了选择。”
“你住嘴!”昆莫呵斥道,当年私放长公主之事,始终是他心头不容触碰的隐痛。
相大禄垂下头,“昆莫恕罪,是臣逾矩了。”
一阵凝固的静谧后,他幽幽添补了一句,“苏恰克,我只是希望苏赫娜的女儿能过得圆满顺遂。”
昆莫大马金刀坐在上座,听到这句话,眼底也划过一抹哀伤。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视线重新落在桌上那本厚厚的礼单上。
“他晋国公府出手倒是阔绰……”
相大禄眼波微动,抬眼望去,“昆莫。”
乌孙昆莫拿起那本礼单,叹了口气,“他们给了这么多,那我外甥女的嫁妆也不能少,否则岂不是要被他们看轻了?”
相大禄顿有柳暗花明之感,“昆莫,您同意这门婚事了?”
昆莫斜了他一眼,“你都知道心疼我阿姐的女儿,何况我这个做亲舅舅的?我费神费力地认她回来,又不是要让她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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