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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黛寄人篱下多年,习惯察言观色,方才相大禄看到她那闪烁其词的目光不由得叫她皱了下眉,不过很快眉头就松开,换做一副轻松表情,“相大禄这是与舅父商量完政事?”
    相大禄低声道,“是。”
    云黛问道“我看你方才脸色不大好,是出了什么事么?”
    见相大禄默然不语,云黛讪讪笑道,“是我糊涂了,不该过问政事的。我今日蒸了桂花糕,我父亲曾说过我母亲爱吃这个,我寻思着舅父与我母亲是龙凤双胎,口味应当相近,便拿来一碟给他尝尝。”
    相大禄看了眼纱君小丫鬟手中提着的食盒,面色稍缓,“公主送去吧,昆莫应当会喜欢的。”
    云黛颔首,与相大禄告别后,就带着纱君一道往王帐去。
    一走进王帐,云黛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尽管昆莫舅父依旧是一副宽和慈善的模样,并对她送来的桂花糕赞不绝口,但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烦闷和心不在焉的状态,不得不叫云黛多思多想。
    看相大禄和舅父的反应,事情很有可能与她有关。
    可她有什么事能令他们烦忧为难呢?她在乌孙这些日子安分守己,从未添过半分麻烦,且寻常小事也不至于叫舅父和相大禄都觉着烦忧,唯一算的上有些麻烦的事情,只有她的婚事了。
    难道,是她的婚事出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里,云黛心头惴惴。斟酌再三,她用闲聊的口吻,随口提道,“舅父,前两日我收到我大哥哥的来信,他说最多半月便可带着聘礼过来定亲。”
    她说这话时一直觑着乌孙昆莫的神色,只见他褐色的眼睛下意识往右上方转动,吃桂花糕的动作也有微不可查的短暂凝滞,心下不由得一沉。
    果然是与她的婚事有关么。
    “是么,那挺好的,还是得尽快……”乌孙昆莫这般说着。
    云黛红唇微抿,少倾,她低声道,“舅父,是出什么事了么?”
    乌孙昆莫一顿,笑道,“达曼你在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云黛跪坐着,腰身直起,澄澈的眸子定定看向乌孙昆莫,“舅父,你好似有心事?方才我在帐外见到相大禄,他也心事重重的……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望着那双清澈如水的黑眸,乌孙昆莫心头叹气,这孩子还真是聪明,这么快就觉出不对了。
    他将手中没吃完的半块桂花糕放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再三思忖后,觉得这事瞒也是瞒不住的,既然她问起了就与她说了吧,便点头应道,“是遇到了些麻烦,关于你和谢伯缙的婚事。”
    他将突厥使臣的无理要求娓娓道来。
    见云黛脸色微白,秀眉蹙起,昆莫忙温声安慰,“达曼你别担心,舅父绝不会将你嫁去突厥的。我已叫相大禄修书给北庭都护府,若突厥真敢来犯,我们也不畏惧——”
    云黛心下动容,朝乌孙昆莫拜道,“多谢舅父护佑,达曼感激不尽。”
    “起来起来,你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自当要护着你。”乌孙昆莫抬手,面露欷歔,“当年你外祖父就是不顾你母亲的意愿,强迫她嫁去突厥,这才酿成后来的祸事。他临死前一直在后悔,这些年,我与你外祖母也悔恨不已,如今我既执政乌孙,断然不会再叫你重蹈覆辙。”
    云黛愧疚垂眼,“是我给舅父添麻烦了。”
    昆莫摆手道,“这事不怪你,你只是突厥挑衅的一个借口罢了。他们想要的是我们乌孙臣服,要我们乌孙与大渊撕破脸皮。”
    来乌孙的路上,谢伯缙与云黛说过西域诸国的关系是亦敌亦友,随时可以结盟对外,也随时可以兵戈相向。
    前两年乌孙和突厥最后一次结盟攻打大渊,惨败而归,乌孙损失大批精壮劳力,锐气大减,是以改变战略,决定弃突厥,而改为与大渊交好,休养生息。
    而突厥人多兵壮,这两年又吞并了十几支部落小国,气势大增,心里早已对乌孙有觊觎之心,只是碍于乌孙扎根伊犁河谷多年,根基深厚,一时半会儿啃不下来,如今见乌孙与大渊交好,担心乌孙势力扩大,这才寻衅挑事。
    虽说舅父这般宽慰,云黛心头依旧有愧,坐了半晌,忧心忡忡的从王帐告退。
    回到自己的毡房里,她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把纱君都看晕了,揉着眼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望着小丫头天真的脸庞,云黛也不想与她说那些政治上的烦心事,便寻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自己坐在桌边给谢伯缙写起了信。
    ……
    五日后,那封写满担忧的信件送到谢伯缙的手中。
    同一日,谭信急匆匆与谢伯缙禀报,陇西国公府送聘礼的车队在沙洲遭到一队胡人劫掠。
    “据李总管来报,那群贼人来势汹汹,也不抢东西,冲上来就乱砍乱杀。虽说当地援兵及时赶到,但咱们也损失了数十名府兵,还有不少人受了伤,如今车队正在沙洲休整,或要耽误些时日……”
    两件事撞在一起,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谢伯缙缓缓落座,狭长的黑眸中戾气翻涌。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突厥会在这时横插一脚,且静下心来想想,此事错综复杂,牵涉太多。
    于公,这好似是突厥与乌孙两国之间的矛盾,突厥为报多年前长公主逃婚之耻,前来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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