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好心来劝你一句,当今天下都是他谢家的天下,只要王爷有心,天涯海角,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徐晗玉沉默了一瞬,“前两个月,御史台的人参了许多他有罪的折子,他都没有理会,唯独截下了一封。”
“哪一封?”罪名比说他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还要重吗?
“上面写的是他收留前朝余孽,新纳的宠妾乃是北燕公主。”
孙锦儿睁大眼睛,“你、你是说,”她脑子转的飞快,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王爷这么多年来一直找的那个北燕女子不是顾濛,是你!”
“是我,但你不必担心,这封折子已经借别人的手呈给元章帝了,他自会阻止谢斐来寻我的。”
原来她早已想好了后路,“你就不怕惹来陛下的追杀吗?”
徐晗玉淡淡一笑,“我已经是死过很多次的人了。”
孙锦儿看着这个月光下的素衣女子,即便如此狼狈,她身上依旧有一种夺目的气质,“你真狠。”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希望我们此生不复相见。”孙锦儿语气复杂地说。
徐晗玉瞧着孙锦儿远去的背影,和元都这座庄严、辉煌的城池渐渐融为了一体,她不再迟疑,转身进入船舱,去奔赴她的自由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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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里,气氛安静得可怕。
谢斐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握紧,青色的经脉似乎要爆皮而出。
他面色阴沉,浑身紧绷,乌黑深邃的眼眸全是寒到骨子里的狠戾。
“给我找,无论她跑到哪里,都给我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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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泉镇地处西南,是个偏远的小镇,但是好在民风淳朴,大乾立国后又同附近的州城加强了贸易往来,是以也不算凋敝。
今日是每七日一次的赶集,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
一个胖胖的小丫头只顾着手上的糖人,不小心重重撞到街旁一女子的右手上。
“你怎么回事,走路看着点!”那女子还没发话,她身旁一个身量同胖丫头差不多的小男孩恶声恶气地说。
胖丫头乍然被人这样吼,吃花的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起来。
“鸿哥,无碍的。”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
胖丫抬头,只见一头戴白纱斗笠的女郎拉住那小男孩说。
微风拂过,吹起女子斗笠上的白纱,露出一截如玉的下巴,就像是夏天池塘里初初绽放的白莲花瓣。
胖丫一下忘记了啼哭。
“好了,我们回去吧,一会儿蝉姨等急了。”徐晗玉揉揉鸿哥的脑袋,牵着他往前走去。
那叫“鸿哥”的小男孩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又乖巧地接过那女子手上的油纸包。
“玉娘亲,我来拎!”
徐晗玉也不推辞,将东西都给了鸿哥,赞许地夸了他一句,鸿哥的耳根立刻便红了。
距离徐晗玉离开元都已经大半年了,这大半年她辗转去了许多地方,眼看身后没了追兵,这才敢来到和秋蝉约定好的地方,鸿哥是早就被孙锦儿送到秋蝉身边的,两个人分散开目标要小一些,她也不想连累他们。
刚开始那段时间,谢斐应该是下了死手,不知遣了多少暗卫出来,徐晗玉好几次都险些露馅,后来应该是谢虢出了手,追她的人一下少了许多。
和她料想的一样,孙家还是选择了谢斐,主动站出来揭发了谢腾,恰好此时的水匪头子被玄木押解回京。谢斐等的便是这个契机,只是原本在他的安排里这个检举之人应该是顾家,没想到被徐晗玉当作交换的筹码给了孙锦儿。
原本中立的朝臣一下改了口风,全都为谢斐声冤,元章帝被谢腾做的事气的大怒,当即杖责一百,将他赶回了封地,到了年底,终于松口将谢斐封为太子。同时,太子妃顾氏怀孕的消息也传遍天下,而同为王妃且还有检举之功的孙氏仅仅得了一个良媛的名分。
若非当时谢斐还忙着对付谢腾,后来谢虢也制止了他,徐晗玉自问的确没那个本事逃掉。
徐晗玉牵着鸿哥进了一处素静的宅院,秋蝉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将二人迎进去。
“你现下有了身子,这些活留着给胡忠进做就是了。”徐晗玉埋怨道,这几年朝夕相处,秋蝉同胡忠进生了情愫,已经结为连理了。
“不妨事的,大夫也说了我呀要多活动活动,再说了他去株城采买学堂今年的用书,今日怕是回不来。”
话音刚落,院门再次被打开,胡忠进背着一大布袋子进来,笑笑,“谁说我回不来了。”
秋蝉见到他眼里一喜,嘴上却还是抱怨地话,“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晚饭又要多煮二两饭了。”
“你个促狭鬼,二两饭哪里就能吃穷了。”徐晗玉笑道,鸿哥也跟着取笑,“胡叔叔二两饭才不够吃哩,怎么也得四两呐。”
“好啊,鸿哥,你敢说你先生是饭桶,赶明学堂上要罚你多抄两遍《论语》。”
“啊!”鸿哥丧着脸,“胡叔叔真小气,明明是秋蝉姨先说的。”
几个人打打闹闹,各自安置了下来。
夜里,秋蝉不回房,挤在徐晗玉的小屋里,一边缝补衣裳一边闲话家常。
“孩子想好叫什么了吗?”徐晗玉拿起剪子将烛火剪亮了些,免得秋蝉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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