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绣近来因去书院的缘故, 平日打扮都颇为成熟,今日却是娇俏的很。
朝铜镜望了一眼,看着里头俏生生的倩影,她心中满意,颌首一笑,“好了。”她拿起礼物起身,又从一旁的高案上拿过早先时候准备好的帷帽,边说边往外走, “我先出门了。”
明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犹豫几番还是开了口,“主子, 您真的喜欢那位林公子吗?您有没有想过……”
话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少女忽然停下脚步。
月光铺洒在鲛绡帘外,也落在赵锦绣的襦裙上, 星光伴着裙摆上的金粉熠熠生辉,她素净白皙的手已握住帘子,闻声却是转身看着她蹙眉道:“你也觉得他配不上我?”
明初沉默咬唇。
她当然也是这么想过的, 只是让她这样犹豫的却不仅仅因为这个,她低着头轻声说,“我就是觉得那位林公子的性子太冷清了些,也太让人捉摸不透,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失落多过开心。”
她可没忘记早些时候主子每日出去回来时脸上的失望。
这阵子倒是好些了,但她每每听主子提起那位林公子仍是小心翼翼,生怕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给那位林公子惹麻烦。她没有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喜欢人是怎么样的,她只是觉得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过卑微了一些。
她家主子是天上月,怎能受这样的磋磨?
明初心里委实不舒服。
委屈?
赵锦绣一愣,她自己倒是没有发现,如今回想一番倒也的确感觉到这阵子的自己太过患得患失了一些,只是想到近来林斯言的改变,她又摇了摇头,把脑中的思绪冲散一些后,仍旧笑着握住手中的小盒子和她说道:“他性子是冷清了些,但人却是极好的,而且这阵子我也能察觉到他的改变。”
明初咬唇看她,沉默一会又问,“那您觉得老太爷能接受他吗?”
关于这个,赵锦绣反倒不担心,她笑道:“祖父只是看着严苛罢了,我若真喜欢,他自是不会多加为难,何况林公子才学斐然,祖父一向爱才,看到他只会欢喜。”
她说完看了一眼不远处摆着的香钟,眼见时辰快到了,忙道一句“好了,我得走了”便急急忙忙戴上帷帽往外走,怕明初担心又留下一句,“放心,我会早些回来的。”说完不等明初开口便大步往外走去。
明初只来得及看着她的背影嘱咐一句,“您小心些。”便眼睁睁看着她融于黑夜之中。
……
东院。
屋中膳席早就撤了,燕氏坐在临窗的椅子上,她的手里端着一盏茶,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仍看着天上那轮明月,淡声问道:“瑶瑶出门了?”
“是。”
李妈妈轻声答道,耳听妇人轻轻嗯声,想到外头传来的话,犹豫一番还是轻声说道,“二公子也跟着一道出去了。”瞧见妇人长睫轻颤,她继续道,“奴婢听传话的人来回禀,只隔了几息,想来是跟着郡主一道出去的。”
屋中迟迟未有人说话,只有晚风轻拍树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过去多久才传来燕氏一句低叹,“……这个痴儿。”
容貌精致的贵妇人合了眼,眼皮却因情绪而不住抖动,她哑声说,“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拦着他。”
她到底还是后悔了。
李妈妈也跟着叹了口气,谁能想到郡主会在这碰到十年前的救命恩人,还对那位救命恩人青眼有加,要怪也只能怪这世事无常,只是可怜二公子一片痴心空对月,终是落得一场空了。
……
今夜月色很好。
只是天色渐晚,路上已没什么人,好在高门大户从不在在乎那一点蜡烛钱,各家各户高点红灯,恨不得把这条巷子照得如同白日才好,恍如白昼的小道上,赵锦绣骑在火红的马驹上,两片白纱下的脸明艳万千。
她手握长鞭,翘着唇角,一往无前地朝约定的地方去,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几丈远的地方还有一人一马。
谢池南就跟在她身后。
为了怕她发现,特地隔着一段距离。
神离对这一段距离却十分不满,它鼻子灵,早早就闻到了赵锦绣的味道,可每次它想冲过去的时候总会被谢池南握住缰绳,它只能不满地甩着尾巴。
谢池南知道它不高兴,一手握着缰绳,一手覆在它的头上,动作轻柔地安抚着它的心情,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着晚风卷起她的裙摆,看着她两片白纱在半空飞舞,也看到她投射在墙上的身影带着欢愉和雀跃。
她该很高兴。
终于和那人破了冰,所有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走着,想必过了今晚,很多东西都要变了。
谢池南知道自己该为她高兴的。
这不就是他期盼的吗?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很失落,看着远处那道雀跃的身影,低落的少年依旧不远不近跟着,甚至自虐般不肯移开眸光,如同一头沉默的野狮一路护送她前行。
*
而此时的林家。
晚风透过半开的横云槅窗打得屋中烛火摇曳不止,本就只点了一盏蜡烛,如今被风一吹,更是光线昏暗。
看着隐于半明半暗处的羸弱妇人,如他所想那般,知道了她的身份,母亲的那些欢喜全都变成了紧张和不安……林斯言凝望半晌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在她不安的注视下垂下眼帘,等弯腰捡起桌脚边的火折子握于手中起身的时候才淡声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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