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意外的熟悉。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陆时琛仿佛听到了无数声,她这样冰冷的低唤。
最后,繁音静止了下来。
他摁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恍然间,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第30章 成亲
第30章
那是永和十七年,三月初七。
他和褚宁成亲的日子。
谁料觥筹交错的婚宴之上,绛公服的新郎官却蓦地被一道圣谕,召入了兴庆宫。
——北狄又蠢蠢欲动,在边境不断滋事。
兴庆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袅袅烟雾自鎏金香炉升起,朦胧地罩在眼前,令圣人的面容愈发渺远,难以捉摸他此刻的神情。
陆时琛敛了视线,撩起衣摆,拜在殿下。
圣人的声音似远又近地传至耳畔:“若你能在一年之内,远逐北狄,那朕便认同你们的婚事,往后不会再插手,也不会再为难。”
陆时琛看似恭顺地低垂眼睫,勾了勾唇角,笑道:“北狄是游牧部落,兵强马壮,要臣在一年之内将其远逐……陛下又何必如此为难?”
“呵,既然知道朕是在为难,那你为何还知难而上,非要忤逆朕的旨意,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户女?!你知不知道,以她的身份,给你做妾都不配!”圣人冷嗤道。
听完这话,陆时琛缓缓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道:“现如今,她已是臣的妻子,是否与臣相配,臣自有定论,不劳陛下费心。”
圣人广袖一甩,从鼻间低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没有朕的认可,你能护得住她一辈子?”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一个商户女,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陆时琛道:“所以北狄之战,臣定不辱使命。”
听着,圣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好个陆时琛,宁愿犯险,也不肯对这桩婚事妥协。
陆时琛直起身子,隔着御路踏跺与圣人对望,沉声道:“若一年后,臣能得胜还朝,届时,还请陛下信守承诺,认可她,予她庇佑。”
圣人被他的执拗气晕了头,当即应道:“自然。”
话音甫落,他的脑海划过一线暗光。圣人讶异地瞪圆了双目,伸手指着陆时琛,连续说了好几个“你”字。
他起先说的只是认可。
然,陆时琛要他承认的,却是庇佑。
两字之差,意思可大不相同。
前者的意思,是他往后不会再插手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可后者,却是要他给那个商户女一个足以安身立命的身份。
想清这其间的差异,圣人怒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算计到朕的头上!”
陆时琛勾起一抹浅笑,道:“臣不过是应下与陛下的约定罢了。”
——这相似的言论,分明是圣人先提出来的。
圣人微阖双眸,深深吸了口气。
罢了,不过就是再附加一个条件,这样的小事儿,他还是能办妥的。
再者,要想在一年之内远逐北狄,这样的难度可不亚于登天。
他就不信,这陆时琛真有这样的本事。
之后,便是转交兵符,授令将帅。
待商榷完毕,终于能离开兴庆宫时,暮色已然四合。
宵禁后的长安城,巷陌街衢空寂,廖无人烟。
风枝惊暗鹊,露草覆寒虫。[注1]
看着扈从逐渐牵近的骏马,陆时琛淡淡地笑了下。
就在他准备翻身上马,赶回侯府时,一个掌灯的婢女忽然从街径的对面小跑过来,呼道:“侯爷请留步!”
认出来人是长公主府的婢女,陆时琛便提紧缰绳,停了下来。
长公主府建在永嘉坊内,与兴庆宫之间只有一街相隔。
婢女停在他跟前,缓匀了呼吸,道:“侯爷,长公主殿下得知您偶然经过,想要见您一面。”
陆时琛眸光微动,不多时,便想清了长公主邀他相会的缘由。
——今天好歹是他的大喜之日,平日里,就算她再不待见他,如今也不该对他不闻不问。
他略一颔首,下马随她入府。
长公主拦住他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想给他送一份新婚贺礼。
“本来是想派人给你送过去的,但听说你去了兴庆宫,所以就让你来这一趟,顺道把东西带回去吧。”长公主捻起茶盖,轻轻拂去茶沫,浅酌了一口,道。
陆时琛言谢过后,便伸手将婢女递来的礼盒接过。
——礼盒之内,是一樽金身的送子观音。
“你那位夫人并非高门贵女,若能早些有了子嗣,也好在长安城立足。”长公主道。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欲帮衬新妇了。
想来也是,长公主连他的死活都不顾,又怎么在意他的妻子?
陆时琛扯了扯嘴角,如实将圣人的指令相告。
——他不日便要出征,又如何能早些孕有子嗣。
长公主闻言,静默了一瞬,道:“既然你之后无暇携新妇拜会,那今夜,你便替她将茶敬了吧。”
她这般,竟是一点都不愿和镇北侯府多有牵扯。
陆时琛并不意外,低声应下。
他又何尝不是,不欲令褚宁涉水太深呢。
茶是现煎的,于是陆时琛便在长公主府多待了一阵。
期间,酒意后涌,为醒神,他接过了长公主递来的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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