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妹,是我。”
“诶,来咯!”那头才应,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一个丰腴的女人从中走出。
顾雪兰提着袋番薯,递给她,带着笑脸说:“慧妹,这我哥哥田里自己种的,刚摘,新鲜得很。”
“诶呦怎么拿了这么多,客气做什么,进来坐会?”
“不了不了,就是想麻烦你帮我看看孩子,亲戚家的,我得上班,倩倩也上学去了,家里一个人也没,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放家里。”
“我看一个也是看,两个也是看,正好作伴。再说了,倩倩小时候也是我看的,你还和我讲究这个?”
顾雪兰丈夫死得早,她又得一个人上班养家,那时候顾倩才三岁,亲娘那边也忙得走不开,只好拜托一起长大的刘慧帮忙看孩子。
刘慧番薯也不拿,用赶客似的语气说:“走走走,放我这你放心,保证一根头发也不少,番薯你留着给倩倩。”
推搡了好一阵子,顾雪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直接把番薯放刘慧家地上,飞快走人,“上班赶不及了,今天就辛苦你啦。”
怕迟到,顾雪兰单车骑得飞快,没有留心地面,车轮碾上颗大石头。
下一秒,连人带车翻倒在地,顾雪兰眼睛一闭,竟是昏迷了。
路上的人正打算去看她情况,还未凑近,顾雪兰忽地睁开眼睛,迷糊了一瞬。
“这难道就是地府吗?”她呢喃道。
第3章 名字
“阿婶,现在几几年了?”周围的一切和年轻时很像,顾雪兰感觉不太对劲,抬头望向凑过来的人,急切地问。
“94年。妹子,没摔着吧?”
“没事。那现在是几月几日?”
大婶奇怪地看着顾雪兰,确认道:“妹子你真的没有摔着吗?”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问题,顾雪兰弯腰把单车扶正,对着大婶摇头,“真没问题,就是门出得急,忘记看日历了。”
“这样,今天是十一月十四。”
听到这日期,顾雪兰的语气更加急切了,“农历吗?”
“对啊。”大婶望向顾雪兰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顾雪兰根本管不得那大婶的眼神,满脑子都是农历十一月十四日。
她记得,1994年农历十一月十三日,自己第一次遇见了顾杳。
顾杳不记得自己出生日期,她们便把这天当成了顾杳生日。
这个时间点,顾杳还活着。
而且顾杳才四岁,她还没有把顾杳送去警局,后面那些事情也还没有发生!
顾雪兰脑子快要炸了,踩着单车往家属楼走去,走之前还下意识地和大婶说了声谢谢。
不管这是不是小说里面写的重生,就算只是一场梦,她也要去看活着的顾杳一眼。
顾杳临终前,自己没能看她最后一眼,这是顾雪兰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在大婶那声“妹子慢点踩”里,顾雪兰把单车踩得飞快,冬日的冷风刮过脸颊,又冷又痛,顾雪兰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回到记忆中的家属楼,顾雪兰不免有些恍惚。
1996年,下岗潮出现了苗头。
作为一名会计,顾雪兰在处理工厂部分账务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效益连年下降,库存积压。
彼时,顾倩读初三,顾杳也才六岁,她的拉扯两个孩子,有个收入稳定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顾雪兰便没有多想,有一天活做一天。
直到后面有一天,领导叫她配合另外一个会计做假账。
顾雪兰自认生来正直,自然不肯做这种事,很坚决地拒绝了。
得罪了领导,顾雪兰被强制买断工龄,那买断的钱到她手上的时候,只有几百块。
半年后,下岗潮真正席卷而来,最先殃及的,就是她所在的食品厂。
领导利益熏心,食品厂早就摇摇欲坠,在浪潮之下彻底消失了声息。
反观顾雪兰,早在被辞退后,就在一家私人小公司找到了工作,侥幸躲过忽然而至的下岗潮。
不过,当时不太景气,她的工资并没有很高。
为了养两个女儿,在空闲时间,她跑去其他公司做会计兼职,虽然忙,但是特别充实,两个女儿都在身边,小日子过得还算快活。
定定神,顾雪兰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找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影。
没有。
顾雪兰坐在床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当初她做了什么。
时钟的秒针按部就班地走动着,不知过了多久,顾雪兰抬起发软的手,打开家门,快步走到刘慧家门口。
犹豫了几下,顾雪兰最终敲响了房门。
“谁呀?”
“慧妹,是我,雪兰。”她声音带上了点嘶哑。
刘慧打开门,问道:“兰姐?你不是上班去了吗?”
“有事,先不去了。”顾雪兰勉强扯着笑容,眼神抑制不住地往里看,试探道,“慧妹,妹妹还听话吗?”
“妹妹听话得很,和我家那臭小子比起来,简直不要太乖。”
刘慧招呼着顾雪兰进门,顾雪兰连连摆手,“我来接她回去,就不打扰了。”
心头大事解决了一半,顾雪兰这才留意起刘慧。
很久没见到圆润开朗的她了。
刘慧的丈夫和公公婆婆都在食品厂里上班,下岗潮对他们的影响可不谓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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