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生面不改色又编了个爹死娘嫁人,兄妹两人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的凄惨身世,最后道:“……我们兄妹二人向来行踪不定,你若实在想报恩,不如报个家门,日后我们去寻你也一样?”
江小桃:“……”
就是这样的感觉!那人说话时给她的感觉便是这种随口就来的不真实感!
男人:“……”
他与他对视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胡编乱造的本领倒不比我小。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不知从哪窜出一条狗忽然撞上男人的腿。他神色一变,霎时倒地不起,满脸痛苦。
赵平生连忙蹲下查看:“你怎么了?”
“……腿断了。”
方才本就是强忍着才能勉强站起来,如今伤处被撞,剧痛冲击着身体每个角落,没痛喊出声已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看着他说话都费劲的样子,江小桃叹了口气,“罢了,好人做到底。”
他们将他送进了医馆,大夫一看,除了左腿腿骨断裂,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大碍,还真是皮糙肉厚耐打得很。
掏出身上藏着仅剩的二两银后,大夫着手准备给男人接骨,赵平生和江小桃蹲在一边满目愁容。
赵平生:“接下来可怎么办?咱们连租车的钱都没有了。”
江小桃:“是啊,怎么办呢?”
沉吟片刻,他回头看了眼正咬着破布在接骨的男人:“要不……咱把这人卖了?卖给人家做长工,只签五年的活契,得的钱完全足够我们租车了。”
“可是他腿瘸了,没人会要吧?”
“那……那让他去街上乞讨?他这副打扮再加上瘸腿,指不定人家看他可怜还能掏几个铜板呢?这里瞧着比我们那富裕多了,让他去人多的地方乞讨几天,等城门开的时候,也差不多能凑齐路费了吧?”
“……听着倒是可行,可他刚刚被人打成那样都没人管,乞讨能行吗?”
“大概能的,几个人天性冷漠,又不能代表几百、几千个人都冷漠,再说了,他们拿不出一百两,连几个铜板也拿不出来吗?”
“……”正在接骨的男人捏紧了拳头,望着他们这边没忍住眼角微微抽搐。
——这两人当他死的嘛?当着他的面就这么安排他?!!
男人郁闷归郁闷,但心底并不认为他们真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毕竟他们能散尽钱财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路人,又能坏到哪里去?
一定是说笑而已。
这会儿男人心思还很单纯,当他真的被他们送到人群密集的街上时,便只能满眼不可置信地风中凌乱了。
“等等!你们……”
“做人呢,各有各的难处。”赵平生将人扶坐在街道边,扯下他拉着自己裤脚的手,叹道:“你也别怨我们心狠,我们实在是急着用钱呐。放心,我们心也不黑,等你讨够了两千文,咱们就一别两宽,有缘再会。”
男人脸色难看得紧,胸膛起伏不定,显然被气得不轻,“我这辈子,从没有干过这种事!”
“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嘛。放心,我们会远处看着你的,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这是我们该做的,不必言谢。”
“……”
谢?
呵!!!!?
第六十六章
身为朝廷命官,魏如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当街乞讨。
看着那破碗里又多出来的两枚铜钱,坐在不知谁家的屋檐下,他开始想着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
上个月抓获的那批人贩子中有人受不住酷刑,为求以功抵过,主动透露他们在惠方县衙门里有些关系,话未说完就忽然暴毙,其余人又不肯多言,他只能带人来查个明白。
初来此地时,惠方县县令林政接见他还算从容,等他接连逮捕他手下几个差役后,再见面,林政已经不敢正眼看他。
昨日林政忽然要给他办场接风宴,他觉察此事有异,但也想瞧对方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知一时自负竟被人半路伏击,心腹手下为护他脱身生死不明。
遇袭一事林政本来就是最大嫌疑者,今日下令封城,假借抓捕逃犯暗中令人搜查他的下落,更让他不敢轻易现身。
为躲避林政的人搜查,自己不惜装成乞丐,躲进那间玉器铺里,后来……
——若非那两个年轻后辈仗义疏财,他只怕就要命丧此地了!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不由得望向街面某个小面摊。
那两个年轻后辈口口声声说囊空如洗,把他扔在这里赚些辛苦钱,自己却在街的另一边吃着馄饨盯梢他。
视线扫去,那年轻小子一只胳膊支在桌面上撑着脑袋,一条长腿曲起落在长凳上,懒懒散散地侧坐着朝他挥了挥手。
若非知道知晓内情,怎么瞧都像是威逼百姓行乞替自己赚钱的恶霸。
魏如海瞧得眼疼,心烦地扭回了脑袋不再看那边。
到底是自己见识浅,头一次遇见这种正不正、邪不邪的人物,连个应对的法子都没有。
那边江小桃一个没看住便见赵平生换了个煞是张扬的坐姿,眼见摊主脸色逐渐变得不和善,她往他身下的长凳腿踢了一脚:“能不能坐好?”
他听话坐直了,只是脸上的神色显然不太服气:“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又不是不听你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动手动脚,我不要面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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