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会给她摘枣子,会带她去旁边的小溪里捉鱼,还在这里给她做了一个秋千。
过往的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她高烧不退时,哥哥还红着眼睛,告诉她,等他赚到银子,就带她和奶奶离开这里,去镇上过好日子。
他分明答应了的,她每一天都在盼着哥哥归来,如今奶奶走了,难道哥哥也要丢下她吗?
晓晓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她固执地坐在歪脖子树下,要等哥哥回来,裴修寒喊她,她也没反应。男人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时,她依然没有反应。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睫,她的眼泪几乎已经流干了,整个人呆呆的,像极了京城店铺里售卖的瓷娃娃,精致、脆弱、没有灵魂。
暴雨下得很大,小丫头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泡在水里,裴修寒没时间跟她耗,也怕她生病,他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将小丫头搁在了他腿上。
晓晓湿漉漉的眼睫颤了颤,剧烈挣扎了起来,恍若一头被捕的小兽,固执地要逃到歪脖子树下。
裴修寒忍了又忍,才没砍晕她。
“你冷静些。”
由于两人靠得很近,他冰冷的声音直接响在了耳旁,晓晓被震了一下,怔怔向他看了过来,这才发现,竟然是裴修寒冒雨出来了。
看到他,晓晓的泪水又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她紧紧揪住了裴修寒的衣襟,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哥哥,我哥哥他,他……”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伤心欲绝的模样,令裴修寒有些动容,他失去过双亲,也失去了兄长,很能理解小丫头的心情,他笨拙地摸了一下她湿漉漉的脑袋,低声道:“想哭就哭。”
这句话,让晓晓竭力压制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扑到了裴修寒怀里,哭得难以自控。
雨声噼里啪啦往下坠着,遮住了她的狼狈,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喉咙深处时不时发出一阵声音,像极了小兽的嘶吼。
裴修寒将小丫头瘦小的身体揽到了怀里,拿斗笠遮住了她的脑袋。时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没有说话,直接推起了轮椅,往晓晓家走去。
裴修寒则笨拙地揽着她小小的身体,晓晓哭得晕厥了过去,后半夜便起了热,好在时羽备了各种药丸,裴修寒喂她吃了一颗。
纵使如此,她还是病了两日,期间一直在昏睡,尽管意识不清醒,她也一直在流泪。
小丫头似有掉不完的眼泪,有时会喊哥哥,有时则喊奶奶,瘦小的身体也蜷缩成了一团,瞧着可怜极了。
一直到第三天,晓晓才恢复意识,醒来后也不说话,眼泪顺着白嫩的脸颊一直往下淌,不一会儿枕头又被打湿了,裴修寒让她起来吃饭,她也不听,一副拒绝与外界交流的模样。
裴修寒拿起一块湿布巾,拧了拧水,这才开口道:“一万大军,共战死八千一百三十九人,还剩一千八百多人,你哥哥未必没有生还的机会。”
晓晓湿漉漉的眼睫颤了颤,望向了裴修寒,眼中终于多了一抹神采。
裴修寒将布巾递给了她,“士兵战死后,会出来战死名单,如今名单还没到,怎么能断定出事的人里就有你哥哥?别你哥哥还没回来,你先倒下了,起来吃点东西。”
之前听那两人说完,晓晓便以为村里的人全死了,听到裴修寒的话,她心中才又升起一丝希望,她本就不信哥哥会轻易出事,她总算从床上爬了起来。
晓晓没敢问,他怎么知道的这些消息,唯恐问了,他说是骗她的。她太过伤心,之前根本没留意到一身黑衣的时羽,只记得自己在裴哥哥怀里哭了好久,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桌子上的饭菜是时羽做的,他不擅长厨艺,两个菜一个炒得有些糊,一个则很咸,晓晓没有胃口,只勉强吃了几口,见裴修寒也有些食不下咽,她才有些愧疚。
她还以为这些饭是裴修寒做的,雨那么大,他行动不便,还去找她,如今又做起了饭,晓晓有些自责,勉强打起了精神,去灶房刷完锅才去里正家。
她想去打听一下,里正有没有收到有关战争的消息。
里正家坐落在村子的东头,从晓晓家过来时,势必要穿过十几户人家。
这时,大家也才刚吃过午饭,村里的人吃饭时,都喜欢端着碗筷出来吃,离得近的人家,还喜欢坐一起唠嗑,大家正说着八卦时,就瞧见了晓晓的身影。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都下意识看向了晓晓,小丫头眼睛红通通的,还有些肿,显然哭过,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晓晓的奶奶死后,不少人都有些同情她。
晓晓打小就乖巧,七八岁大时,就帮着奶奶割猪草,捡柴火,再懂事不过,她生得也漂亮,瞧着文文静静的,跟家里的泥猴子完全不一样。
村里不少老人都挺喜欢她的,甚至有人暗暗可惜,不是自个儿捡到了她。她吃得少,还会帮着干农活,当个童养媳养着,一点都不吃亏。
晓晓的奶奶出事后,张小山的奶奶,就生出过让大儿媳收养晓晓的念头,还让她去找过晓晓,当然收养是有条件的,晓晓必须要跟张立划清界限,等他打仗归来时,晓晓不许再认他,等她十五岁时,就得嫁给张小山。
晓晓却拒绝了。
张小山的奶奶瞧见晓晓后,便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只觉得这丫头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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