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杉抱着一整个西瓜,在某个闷热的傍晚站在了陆予峥的家门前。
她想腾出手敲门,铁质的门就刷的一下被打开了,陆予峥显然也没想到外面有人,两人同时一惊,余杉像只受惊的小熊猫,眼睛睁得大大的,怀里却依旧牢牢的抱着西瓜,生怕把宝贵的西瓜摔裂了。
“你.您好,我是那家的住户,我叫余杉,这是.西瓜,谢谢你。”余杉说道,声音软乎乎的。
陆予峥居高临下的看了眼余杉,单手背着包,另一只手插在外套衣兜里丝毫没有要接过西瓜的意思,他转过身锁上门,侧身打算从余杉身边走过。
“西瓜.是给你的。”余杉软软糯糯的小声道。
陆予峥脚下的步子顿住,扭过头看着余杉露出一个笑容,夕阳的余晖穿过胡同小巷落在他的肩上,明明该是很温暖的场面,但说出的话却刚好相反。
“我只是觉得你们太吵了,所以也没有必要感谢我。”他这样说道。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来,陆予峥接过电话继续往前走,留下余杉捧着西瓜许久无言。
陆予峥和余杉记忆中的少年似乎不太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带上假面,比原先更尖锐但也更真实。
门内传来老人的咳嗽声,听闻这户除了陆予峥还住着一位患有眼疾的老人,余杉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年确实有这样一个阿婆,她常年喜欢摸上一个小马扎坐在门前晒太阳,如果问起来,她会笑呵呵的说在等孙子回家。
原来那个孙子就是陆予峥。
李江海见到女儿又抱着西瓜回来了,立刻就知道她在陆家吃了闭门羹,笑呵呵的把西瓜切了,留下半块放在冰箱里,电视机播放着综艺节目,余杉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记得胡同在自己走后出了火灾,原本只是一户人家着了火,但因为邻里之间间隔很近,加之老旧房屋存在很多安全隐患,因此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时间.大概就在临近开学的这段时间,也就是自那次以后政府决定对这块老旧地区进行改造,李江海也彻底搬离了这里。
想到这,余杉不由得紧张起来,火灾的那天是几号来着。
余杉记得那天是杜如兰拉着自己“登堂入室”的日子,她带着连自己都嫌恶的身世,成为了杜如兰可以和余家谈判的筹码。那天余家正开着宴会,是余家小公主的生日会,时间是2004年8月13日,看着墙壁上悬挂的纸质手撕日历,刚好.就是今天。
余杉不安的情绪感染了李江海,当晚由着女儿又是开窗户又是开门,甚至端了两大盆凉水放在各自的房间里,已经入夜却怎么也睡不着。
晚间11点,依旧无事发生,余杉背靠着墙点头如捣蒜却怎么也不敢完全睡着。
凌晨2点,余杉是第一时间闻到的焦糊味,但她很确定并不是自家着火了。
蹬上拖鞋,余杉抱起水盆就冲了出去,李江海紧跟其后,看见从陆予峥家的那间房子里不断冒出滚滚浓烟,火星爆炸发出细小的噼里啪啦声响,火舌扬起如一只怪物。
“里面有没有人!”李江海大吼。
无人回应.
胡同里的灯陆续亮了起来,邻居们冲出家门,有人迅速拨打了火警电话。
“江奶奶好像在里面。”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这么喊不行。”李江海的焦急等不来回应,他开始用脚踹那扇不怎么坚固的铁门。
火势渐大,余杉跑回家拿了一把工具锤,陆予峥家是那种老式挂锁,只要锁被打开了,门就一定能开。
余杉当时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咚.咚.咚。”铁锤砸在门锁上发出阵阵巨响,当门锁发出咔哒脆响应声而落时,人群爆发出欢呼。
李江海把衣服脱了,打着赤膊把衣服浸上水,捂住口鼻后就一头扎了进去,几十秒后从里面背出了一个年迈的老人,老人被背出来时已经陷入昏迷,最后是李江海陪同送去了医院。
消防救援车很快就到了,他们扑灭了火源感叹这次是发现的及时,余杉脏兮兮的站在门前,灰头土脸的像只小花猫,听说火灾的原因是老人在家里点燃了明火,但年龄大忘记熄灭了。
到了这个时候余杉才感觉到阵阵脱力,一面是庆幸自己还记得火灾的事情,另一面是感到后怕。
李江海是在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回到家的,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桌前,余杉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我昨晚才知道,陆予峥那孩子真不容易。”李江海啃了口包子道。
“江奶奶眼睛一直不好,最近还查出了老年痴呆,陆予峥的母亲去世了,老人就陆予峥这么一个孙子,他就和父亲那边闹掰了搬到了胡同来住,他爹那边也不是个东西就把孩子的生活费什么的都停了,陆予峥就靠着晚上给别家小孩补课,夜间兼职赚钱,白天还要照顾老人。昨天晚上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就和个木头一样,也不哭也不闹,那状态就不像个活人,看着太可怜了。”
“江奶奶怎么样了?”余杉问到。
“没什么大事,幸亏发现的早,对了,陆予峥坐我三轮车回来的,他等会还要去医院,我着急去市场,你带两个包子给他送去。要是有机会.你也多和他说说话,同龄人总是有些话可聊的,我怕这孩子钻牛角尖觉得是自己的错。“
李江海说罢三下五除二把粥喝了,麻利的收拾碗筷后出了门,余杉找了个干净的袋子装上两个包子,又觉得可能不太够又放了两个死面馒头,一路小跑去了陆予峥的家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