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霜晚应了声后,便慢慢走下车驾。
刚走了没几步,便碰见在等着天子召见的魏王。
她原是想从旁边绕走,谁知恰好魏王转过头来,两人视线撞上。
孟霜晚见状也不好再躲,便带着若月直接迎了上去。
魏王显然也看见了她,于是在她到跟前的时候一拱手,道:“臣见过殿下。”
孟霜晚便也点了点头:“魏王好。”
两人之间隔得两三步的距离,谁也没往前,显然都在避嫌。
魏王虽然见过自己这位皇嫂,但交谈的机会极少,多数还是阖宫夜宴时,对方同皇兄坐在高台之上,一派贤良端庄模样。
因此在魏王心中,自己这位皇嫂,美则美矣,却因过于贤淑而有些闷然无趣。
目下一瞧,倒叫他坐实了这想法。
毕竟对方眼下站在他跟前,面上的笑都显得有些过于完美,仿佛精心雕琢的瓷人。而那微微往后靠的身子显出她似乎并不想和自己多言。
因此魏王瞧出来后,也没说其他,只说了句自己去见陛下。
“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扰王爷了。”
说完这句,孟霜晚也不等对方回答,便带着若月离开了这里。
身后的魏王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接着便转身往天子车驾走去。
和魏王撞上的事并没有让孟霜晚太放在心上,她只是在想着陛下方才说的那个爱使小性子的人的事,因此便没怎么注意身旁。
直到听见身后的若月低低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孟霜晚顿住脚步转过身子,却见若月的视线停在一个方向,于是顺着那儿一瞧。
“那是尚食局的人?”半刻后她问了句。
若月便忙收回视线。
“回殿下,确实是。”她道,“她手上端着,瞧着像荔枝冻。”
其实不是像,原本就是。
而正是因着这样,方才她才会叫了那一声。
因为她知道,自家主子十分爱吃荔枝冻,旁的嫔妃也知道,故而极少有人会叫小厨房做这道甜点,以免叫皇后心中多想。
而同时若月也知晓,离了皇城之后,想做这道荔枝冻有多麻烦。
若非陛下吩咐,尚食局的人不会轻易用冰块做这道甜点的。
孟霜晚看着那尚食局的女史端着荔枝冻往一个方向走去,那里却不是她的车马所在之处。
“……若月,你瞧得出她是往哪里走吗?”
若月闻言一愣,接着有些犹豫地开口:“奴、奴婢瞧着,像是往敏才人车马去的。”
高位嫔妃的车马就跟在孟霜晚的后面,但那女史却目不转视地越过了一个又一个车马,径直往后走去。
低位嫔妃中近来没有能入陛下眼的,这荔枝冻眼下难得,能叫尚食局的人亲自送去的,想来也只有这些日子在陛下心上的敏才人了。
此时那女史已经渐行渐远,很快就淹没在层层叠叠的车马之中。
孟霜晚的视线却一直盯着对方的背影。
她的脑中不可遏制地想起方才在天子车驾上的一幕。
忽然就觉得有些讽刺。
荔枝冻明明是她爱吃的,可她只能自己走去天子车驾吃。
而敏才人却有尚食局的人,小心地捧了送至她面前。
思及此,孟霜晚才刚心中升起的那点喜悦,这瞬间化为无尽的苦涩,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
第六章 执手攀花(二)
又过了六七日,天子车驾终于到了行宫。
尽管行宫一直有宫人内侍,先前这些人也提前得了消息收拾准备,但毕竟避暑来的人不是少数,因此当夜,无论是天子的徽猷殿,还是皇后的观风殿,以及旁的嫔妃的住处,都一派忙碌的景象。
照规矩,便是到了行宫,嫔妃也应当去皇后之处昏定。
可因着人人都忙着,再加上在路上这么些时日,孟霜晚也着实疲惫,因此她便下谕免了今日的昏定,明日再说。
这夜陛下并未来观风殿,听得说是在徽猷殿同魏王议政。
夜幕降临后,孟霜晚特意问了若月旁的殿宇如何。
若月回说都好,都在收拾,并没有特殊的事发生。
闻言,孟霜晚才放下心来,沐浴更衣后叫人熄了灯。
许是一路奔波劳累,翌日她竟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若月轻声唤醒。
尽管此时天色并不算晚,可再过半个时辰嫔妃便会来晨省,她起身收拾也还要些时间。
但若月并不因为这事而专程叫她。
毕竟晨省嫔妃等皇后理所应当。
若月是为了另一事。
“郑婕妤今日不能来晨省?”听了若月的话后,正在净面的孟霜晚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将用过的帕子往身旁宫娥的手中一放,接着便闭上双眸,另一边的小宫娥见状忙上前,将妆奁台上的珐琅掐丝香粉盒打开,幼嫩的指尖沾取细腻的桃花粉,娴熟地在皇后莹白的面上晕开。
孟霜晚由着宫娥在自己面上动作,问了句:“是郑婕妤身边的人来回话的?可有说为何不能来?”
若月便道:“是甘露殿原本的宫人,说是郑婕妤昨夜惹怒了陛下。”
行宫和皇城一样,每个殿宇都会有宫人和内侍,尽管宫中的贵人每岁只来两个月,但守在这里的人却日日都要认真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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