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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来, 他无数次在睡梦中梦见这样的场景,期待着自己在某个转身, 抑或某个抬眼的瞬间, 便能看见身边那人还在,从未消失。
    可每每午夜梦回, 意识清醒之际,他的身边都只有一片虚无。
    每当这时候, 他便会陷入无边的悔痛之中,不停地憎恶自己。
    他每隔几日便会去去一趟长安殿,为的就是在那里找到自己皇后曾经存在的痕迹。但很可惜,那个曾经恢弘的殿宇在那场大火之中烧得十不存一, 无论是主殿抑或是偏殿都成了灰烬,唯余下那靠近长安门的一间小耳房还留着,那也是之后若月一直住着的地方。
    他能得到的关于皇后先前的东西少之又少。
    几乎都是若月带给他的。
    而那些东西,都成了这一年来他赖以支撑的动力。
    就在刚才,他还曾去了长安殿,可他没能待多久。
    因为若月一直跟他说,到了障日阁开宴的时辰,天子不宜在长安殿久留。
    秦淮瑾知道,若月这是不想他在长安殿待太久,因为若月的心中对他一直有怨。
    这些他都知道,可他从不计较。
    因为他觉得这都是应该的,他的皇后,他的发妻,确实是因为他的冷待和疏忽而于大火之中丧生。
    从长安殿出来时,他还在想,自己往后一生,都只能活在对皇后的怀念和悔痛之中了。
    可不想,上天似是怜惜他一般,竟将他的皇后送还回来了!
    秦淮瑾此时甚至都忽略了对方面上的那道伤口,反而让抬着小玉辇的人将御辇放下,接着自己便起身往对方那儿走去。
    “梓童……”他不由地又开口唤了声,似乎已经完全认定眼前的人便是他的皇后了。
    而身后的宫人连带着张彦都显得极为震惊。
    因为谁也没想到,已经薨逝的先皇后会忽然出现。
    若非是这么多人同时瞧见,只怕都会被人当做撞鬼了。
    眼见陛下往那儿走去,张彦不敢开口劝,便只能赶紧带了人跟上。
    而那处原本跪在地上的宫娥,已经彻底不敢抬头了。
    显然,她从没想过,方才和她相处了这么些时辰的人竟和先皇后生得如此之像。
    且在发现天子往她们这儿走来后,她便愈发低下了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摘了面纱的阿月,却站在原处没动。
    她将那条面纱握在掌心之中,就这样看着不远处的天子,眼中带着怀恋和痴迷,一点点往她这里走来。
    阿月听见了对方的话。
    他叫她……梓童。
    这位大恒的天子,似乎在看清她面容的那瞬间,便已经认定她便是那于大火之中丧生的先皇后了。
    否则在那瞬间,他的眼中又怎会迸发出强烈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但阿月一直没说话,她甚至都没动一下。
    她只是这样站着,直到对方在她的跟前站定。
    然后在他抬手,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忽然微微福身,用平静的语气,徐徐说了句。
    “陛下大安,妾乃魏王妻室,随王爷入宫参宴。”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平静,又或者因着她方才的眼神中是全然的陌生,看着他时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以至于在听了这句话后,天子原本即将触碰到她的指尖猛然一滞。
    “梓童?”秦淮瑾看着眼前的人,面上带着惊愕,“你在说什么?”
    她明明是他的皇后,怎么会和魏王有关系?
    然而阿月却只是微低着头,重复了遍:“回陛下,妾乃魏王妻室,此番入京是随王爷入宫赴宴。”
    同样的话,再听一次,瞬间让秦淮瑾整个人不敢置信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他的皇后,成了王妃,不认得他了……
    黑夜之中,朔风侵肌,凛冽呼啸的寒风刮得人面上生疼,可眼下,秦淮瑾最疼的却是心口。
    他就这样看着对方,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他回想着对方刚才眼底的陌生,和她说话时,那平静的语气,忽然低吼了声。
    “你、你骗朕的对不对!”他不相信。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他的皇后,怎么会是什么魏王妃?
    他不会认错的,他的皇后和他十年夫妻,先前光是透过小玉辇的帷幔,他便认出了她,眼下又怎会认错?
    “梓童,你看着朕。”他道,“你抬头,看向朕,再说一遍,你究竟是谁。”
    都说想了解一个人,最先看上看他的眼。
    秦淮瑾显然不相信眼前的人方才所说的,因而才让她抬头看向自己。
    因为一个人的嘴能说谎,可眼神却骗不了人。
    阿月闻言,微微闭眼,再睁开时便顺着天子的话,直接抬起头,一双星眸无所畏惧地直视着对方的双目,接着一字一顿地将方才的话,第三次复述出来。
    “妾名唤阿月,乃魏王妻室,随王爷入宫参宴。”
    比起先前两回,这次的她不仅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在最后特意提了句仍旧跪在一旁的宫娥。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问这名宫娥。”
    即便眼下她的颊边有一条狭长的伤口,可对她的容貌却没有多少影响,甚至因着她说话是坚定的语气,和那双眼中闪动着的星辉,更为她添了几分颜色,让她整个看上去便和温婉贤良的先皇后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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