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茂摆摆手,只道是这会儿不宜跟崔弘义寒暄。
他心里头的主意厉害着呢,看那头章庭马不停蹄地催促着返程,一刻也不让人多歇,他也不恼火,看了尤绍一眼,意示是时候了。
俄顷,官道一头走来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看到这里有一行官兵,顷刻涌上来,说:“官爷,行行好吧!”
“官爷,草民是从劼北来的,家乡遭了灾,一路流落到京,还望官爷行行好,给点吃的。”
章庭身边的吏胥道:“大人,这几个流民不对劲,哪有流民大早上走官道赶路的?”
史凉也警觉,正要喝令巡检司拦人,曲茂将手一抬,说:“不就是几个要饭的么?让他们过来,天寒地冻的,行个好么。尤绍,我包袱里有点干粮,你去拿出来,分给他们。”
今日出城虽然是章庭领行,但曲茂才是这帮巡卫的头,他这么吩咐了,底下的也不敢拦阻,只好放这几个“流民”到曲茂身前。
“流民”掬着手,一副讨吃的模样,就在尤绍取出干粮的一刻,他们目光忽然一转,居然同时不要命地向一侧的章庭撞去。
这个变动来得突然,以至于就连最近的史凉都来不及反应,章庭与他身边的吏胥被一齐撞到在地,衣摆上登时拂上了脏泥。
曲茂见状,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点遗憾,这几个地痞时机把握得不够精准,要是等章庭上了马再出现就更好了。
他面上做惊异状,吩咐道:“愣着做什么?快保护小章大人!”
可旁人岂是没长眼的,离得近的史凉瞧出曲茂这是在拿小章大人寻开心,心中十分气恼,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匆匆带着人把章庭扶起,又吩咐人去追那几个“流民”。
这头正是一团乱,只见附近的几个土丘上,忽然窜出数十道黑衣身影。
曲茂只道这是尤绍的布置,讶异地挑眉,低声道,“你安排得还周到,人分成两拨来,只怕要吓坏了章兰若。回去五爷有的赏!”
尤绍的脸色却变了,他张了张口,说:“五爷,这、这些人不是小的安排的,小的请的,只有适才那一拨。”
曲茂还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只见黑衣人速度极快,从四面八方掠到官道上,手中刃光一闪,顷刻割断了当先一人的喉咙。
曲茂就站在这人身后,鲜血迸溅出来,直直浇了他一身。
他看着面前倒下的人,脑中一片空白。
这人……这就死了?
他这是……真遇上劫匪了?
曲茂瞬间跌坐在地,与此同时,尤绍拔刀飞扑上来,格挡开黑衣人的下一招,拽着曲茂的胳膊,径自把他后拖十数步,将他扔在章庭身边,再度飞身而上。
史凉摘下长矛,高声吩咐:“快!保护两位大人,保护嫌犯——”
巡检司今日来的人不多,适才送回头先一名嫌犯,人已撤去小半,眼下余下百余,还要分神保护崔弘义与曲茂章庭,而杀手尽管只有数十,他们只管攻,不必守,巡检司与他们交手,很快落了下风。
尤绍杀了此前突袭的杀手,很快回到曲茂身边,他军营出身,功夫好,见曲茂这里有人保护,观察了一下局势,只道不好,“五爷,我去帮他们!”
曲茂哪里见过这阵仗,先讷讷地点点头,等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不、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我又打不过这些杀手……”
“尤护卫。”这时,章庭道。他和曲茂一样,脸色已被骇得煞白,但他到底比曲茂冷静一些,说道:“这里有巡卫,有……我,这些杀手看样子是冲着嫌犯来的,还请尤护卫一定帮忙保住嫌犯。”
尤绍只当一切以大局为重,立刻点头:“好。”
巡检司的巡卫在囚车周围列阵,形成一道道盾墙,可惜他们并非久历沙场的兵将,这道盾墙并不坚实,饶是有尤绍的加入,很快被杀手的利刃破开。
这些杀手似乎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分出一小部分人去突袭曲茂与章庭,分散巡检司的兵力,余下的人专攻囚车车头。尤绍看出他们的目的,巡检司的人墙再不坚实,人数到底放在那里,杀手要彻底刺穿,到底需要些时候,不如夺了车头的马,让囚车跑起来,这样他们有足够的空隙对嫌犯下杀手。
杀手招招致命,不多时,已在车头撕出一道口子,尤绍要拦却来不及,眼见着一名杀手在同伴的掩护下跃上马背,正是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奔马之声。
尤绍蓦地转头望去,漫天雪粒子里,数十人策着骏马狂奔而来,身上的玄鹰袍在这暗白世界里格外醒目,明明隔得很远,尤绍似乎瞧见了他们衣摆上的雄鹰暗纹,在玄鹰司最鼎盛之时,雄鹰的怒视足以令任何一个人望之畏然。
祁铭目力好,最擅观察,遥遥瞧见一名杀手已攀上囚车的马背,高声道:“卫掌使!”
卫玦点头,在马背上张弓搭箭,隔着纷纷扬扬的雪,箭矢破风而出,一下子扎入杀手的胸口。
杀手闷哼一声,当即摔落马下。
巡检司见玄鹰司到了,气势大震,趁着空档,重新补上车前缺漏,可惜黑衣杀手的动作更快,见形势突变,立刻更改对策,几乎不顾防守,以血躯开路,从四面八方直袭囚车。
青唯带着朝天亟亟打马,还没到近前,手中软剑挥掷而出,当先缠住一个杀手的脖子,她借着这股力道,腾空跃起,拔出腰间的弯刀,身形快如一道残影,掠至马车前,斩断一条袭向崔弘义的胳膊。与此同时,朝天单手扼住马前一名杀手的咽喉,径自将他飞抛出去,撞开袭来再度袭来的一干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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