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青唯稍一迟疑,“我没换洗的衣裳。”
这话出,谢容与也愣了一下。
片刻,他径自去柜阁取了自己中衣,搁在浴房的竹架上:“穿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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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已近卯时了,云端微微泛白,青唯沐浴完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的计划是在云去楼歇到辰时,跟谢容与商量个引出灰鬼的法子,等到天大亮了,街上巡逻的官兵撤去,她就回到庄子,依计行事。
这个计划没错,可是……
青唯看了看自己身上谢容与的中衣,又看了看眼前铺好的床榻,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妥了。
她怎么就这么理所应当地留在这里了呢?
他们是故人,是旧识,她留在这里叙会儿旧,用顿饭,这没什么,可他们早就不是夫妻了,她穿他的衣裳,睡他的床榻,还用他的浴水沐浴,这算什么?
谢容与见青唯坐在榻上发呆,倾身过来,为她盖上被衾,然后在塌边坐下:“在想什么?”
青唯看他一眼。
她太习惯这样和他相处了,以至于倏忽间重逢,忘了拿他当外人。
他也真是,怎么都不提醒她?总不至于也习惯了。
床榻很大,青唯看了眼身边空出的大片,试探着问:“你……不睡吗?”
谢容与顿了顿,看着她:“要我陪你?”
青唯连忙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她有点害怕他陪着她睡。但这种害怕,又不尽然是惧,因为她并不抗拒,她只是心慌,就好像适才他忽然倾身过来为她盖被子,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跳险些漏了一拍。
青唯觉得他如果睡在她身边,她可能会整宿睡不着。
真是奇了怪了,去年在江家,他们夜夜同塌而眠,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那时她也没真把他当自己夫君啊。眼下不过回归真正的身份相处,她怎么会这么不适应?
谢容与看着青唯:“说说吧。”
“……说什么?”
谢容与笑了笑,只觉她可能是累糊涂了,温声提醒:“你不是说你住的地方有个小丫头,可能认识灰鬼。这小丫头你怎么碰上的?”
青唯听了这话,想起叶绣儿,莫名悬着的心往下一落,“在东安府碰上的。”
“我到了陵川,听说徐途认识竹固山的山匪,本来想直接来上溪,上溪不是因为闹鬼封山了么?我在东安府等了几日,打算找几个上溪本地人,带我避开山驿,走捷径进上溪。
“叶绣儿跟叶老伯,就是这么碰上的,他们伺候的主子叫余菡,是孙县令养在城西庄子里的外室,他们到东安府,本来是采买胭脂水粉的,但他们买好东西,并不离开,反而在药铺子逗留了好几日。
“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他们,后来的事实在太巧了,我到上溪的当夜,灰鬼就在庄里出现了,第一个找的就是绣儿。还有昨晚,城中明明在捉鬼,这叶绣儿,溜出庄子不说,还在城中一株老槐上挂了香囊,刻下记号。昨晚我撞见灰鬼时,他就趴在那槐树上。我眼下怀疑,香囊的异香,正是为了吸引灰鬼,树下留下的记号,则是为了告诉灰鬼快跑,叶绣儿与叶老伯认识灰鬼不是一日两日了,指不定这五年来,都是他们在帮着灰鬼躲藏,否则凭那灰鬼一个心智不全的少年,不可能藏得这么好。”
谢容与听了青唯的话,微一思量,“叶家祖孙认得灰鬼,这事你有几分确定?”
青唯想了想:“九分。我不信巧合,灰鬼一而再因叶绣儿出现,其间必然有因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官府昨晚是在药铺设局引来灰鬼的,而此前在东安,叶绣儿与叶老伯也在频繁找一种药材。我猜测真正想找药材的不是叶家祖孙,而是灰鬼,叶家祖孙只是在帮他罢了。”
谢容与问:“你可知道他们在找什么药材?”
青唯摇了摇头。
她在东安时,只求叶绣儿与叶老伯能带她进上溪,为防惹人生疑,并没有多打听他们的事。早知这药材这么关键,她该多问一问的。
谢容与听了青唯的话,无声沉吟。
他与青唯虽然都发现了竹固山山匪的线索,入手点却有不同。
青唯是直接从山中闹鬼查起的。
而他实则是先在京中查了当年带兵剿杀山匪的将军,查了一状将山匪告到官府的蒋家,最后才把矛头对准这些年在山中偶尔出现的鬼影,让朝天扮鬼引蛇出洞。
当年剿杀山匪的将军,几年前因一状强抢民女的案子,在流放的途中忽然暴亡;状告山匪、害得山匪被剿杀的商户蒋家,似早被人打过招呼,什么都不肯透露,逼得急了,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也正是说,这个被谢容与千方百计引出来的灰鬼,是目下他唯一能直接取得的线索。
而他在上溪隐匿这几日,不正是为了赶在所有人之前,将灰鬼擒到手么?
一念及此,谢容与道:“无妨,上溪去东安不远,快马半日就到,你还记得此前叶家祖孙往来的都是哪几家药铺吗?”
然而他话音落,那头却没有回音。
谢容与转头一看,青唯竟已歪倒在软枕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这小半年就没怎么睡好过,茂密的黑发散在枕周,将她的脸颊衬得十分苍白,他的中衣穿在她身上十分宽大,露出襟口一截嶙峋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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