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没有人可以在她的符阵里超越她的法则。
天地很大,属于她的容身之地一直很小。但, 即便如此,在她的符阵下,在她的符光照耀下,即使是天道也别想指手画脚!
符光之下,皆我法则。
她睁开眼,一只手无比轻松地捏住不停嗡鸣着的三柄小剑,它们像是被金光缠绕起来的蚕蛹,不断蛄踊着挣扎,却被金絮越缠越紧,无济于事。
她将那三柄小剑握在手心,陡然捏碎。
慢慢摊开的手掌中,却只有两柄小剑的“尸体”粉末。
……
街巷角落边的人们都围成了一圈,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个平常毫不起眼,甚至连流浪汉都不愿意屈居的角落。
只有日光悄悄挪移了方向,似乎不忍再看——
那个青年跪在地上,以一种赎罪的姿势,将一柄小剑送入了自己的身体。
人们看不见那柄小剑,只能看到他跪坐在那里,湛蓝色的衣袍迅速吸饱了鲜血,慢慢洇湿了地面的尘土。
然而大部分人还在看着空中那个巨大的圆形符阵。
“放到哪了?”有人问。
“进入密室了!”有人兴致勃勃答道,他还在为了国师即将复活他的弟子的妹妹而开心。
然而下一刻,国师府的地下宫殿瞬间亮起,僵硬活动着的木偶,中心处似乎跟万妖坑同样巨大的填尸洞,国师们鱼贯进入,手中的符阵抽出生者的灵魂,灌入死气沉沉的木偶,那些木偶就顿时鲜活起来。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逐渐变得灵巧的木偶身上时,突然有人惊恐道:“那个洞里不是妖怪的尸体,是人!”
有人同样惊恐地附,但更多人只把这些当作一个可供取乐的剧目,更何况,谁能证明这个画面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直到另一声惊呼响起,一个小女孩扯着嗓子尖叫:“他死了——!”
她被母亲捂着嘴带到一边,但人们全都注意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他们终于发现,这个悄无声息死在地上的人,就是那个画面中国师的大弟子荀谕!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吗?!
轰的一声,这声话有如平地惊雷,人群顿时彻底炸开,人们惊恐地推搡着后退,边缘处地人们甚至拔腿就跑——
他们要跑回家,关紧门窗,然后将自己保护在脆弱的房屋里。
当他们信仰国师府时,国师府就是这间房屋,当国师府轰然倒塌时,只有这间真正的房屋才能够信任了。即使它依旧不堪一击。
角落里的青年渐渐如尘灰一样消散在空气中,这愈发引起人们的恐慌,没有人见过如此彻底的灭亡,他们不再看圆形符阵中的画面——
在那个符阵中,青年走下地宫,看到了已经变成了木偶的妹妹。她和其他任何一只木偶一样,僵硬地微笑着。青年久久地沉默了,他骤然捏紧了拳头,蓝色的袍角被攥到碎裂开来都完全不能缓解他心头的愤恨。
然而他知道,要想知道真相,就不能问为什么。
他用自己的剑在木偶的小拇指上刻下她的名字:荀灵妩。
这样,她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木偶了。
青年的身体已经不复存在,空中的少女慢慢落下来,她抬头看向最后的画面,也许是因为记忆主人的彻底逝去,那些画面已经开始迅速模糊。
那是一幅画卷,挂在青年宽阔房间的正中央。作为国师府的大弟子,无比宽大的房间中除了基本的用具外什么都没有,只有衣架上的白色衣袍和一幅画。
那幅画里,白袍少年打马归来站在马侧,他左手执缰,右手握剑,年幼的妹妹扑到他的怀里,用温暖的小脸贴上他冰凉的衣襟。
那时大雪漫天,他却无比熨烫。
眉栗听到符阵传来的荀谕最后的话语,青年的声音平静而满足。
“我已经做到答应你的了,希望你遵守诺言,代我……毁去我妹妹的木偶,为了她永远不被禁锢的灵魂。”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希望……下一世,在我黑暗堕落的生命里,再也不要遇到她。”
眉栗对着空无一人的街角,郑重点头。
她背身走过那里的时候没有看到,在他消失的地方,日光怜悯地洒下一片金黄。
那个黑暗的角落重回光明。
当眉栗来到国师府门前的时候,整个国师府都被庞大而精妙的法阵层层保护着,简直像是给一颗无比脆弱的蛋黄套了一层十分坚硬的蛋壳,蛋壳又圆又滚还摔不碎,实在让人挠头。
她转身走向空荡荡的街巷,虽然整个国都看上去空无一人,但她知道,在那高塔之上有无数双眼睛惊恐地盯着她,拼命想找出她的弱点,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她不在乎的甩了甩头,干枯的发丝在风中硬是带了点潇洒的意味,她绕到弟子府里,两手一撑就翻过了那道矮墙。
和以前一摸一样的动作。
国师塔里,几位国师又惊又怒,纷纷破口大骂:“这个眉栗是要干什么?这是在挑衅我们?真要覆灭了国师府,全天下都不会放过她!”
旁边慌忙逃命的几位侍从怀里哗啦啦掉下一堆金子做的饰物,看上去都是国师寝卧内的东西,这声音惊醒了几位双目发愣的国师。六国师手指颤抖,愤怒到双眼无神:“你们……你们……竟敢偷盗国师府财物,好自己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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