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南刀剑一横,并不恋战,拔腿就跑。他一边冲出包围圈,一边对着身边的将士大吼了一声:“包抄!”
包围圈刚破,敌军正是手足无措之时,大批敌方精兵必然是会首当其抽解决到沈辞南,如今包围的人成了被包围的,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身边的将士很快会意,从各个方向围了过来,眼看着此战告捷,苏菱站在远处,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的心不过刚刚平稳,又倏然收紧!
原本跟在沈辞南身后的闻举,突然刀尖直直刺向了背对着他的沈辞南。
后背,是战场之上最脆弱的地方,沈辞南从来不会把后背放心留给哪个人,就连自己军营之中的将士也不例外。
除了闻举。
苏菱往前冲了几步,大声喊叫提醒沈辞南,却为时已晚。
闻举的刀剑狠狠划过沈辞南的后背,鲜血迸溅而出,覆盖在雪地层层的血红之中。
沈辞南动作一顿,他左手中握着的刀剑一点点从他的掌心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不顾喷涌而出的鲜血,使劲握住了右手的刀剑,挥刀向后刺去。
长剑没入闻举的胸膛,剑尖硬生生从另一端刺了出来,股股流淌。
沈辞南终于力竭,他挺直着腰板,双膝嗑在厚厚的积雪上。
他拼命仰着头,睁大眼睛去瞧落雪的天,雪沫飞到他的眼睛里,他却恍若未觉。
此时此地,既没有飘香的白梅,也没有冰冷的月光。
残留给他的,唯有一地血腥狼藉。
·
“呼……!”
苏菱猛然惊醒,满头冷汗,湿发粘在她的额头,随着她剧烈的呼吸起伏着。
噗通……噗通……
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这个声音回荡在她的胸腔里,震颤着身体各处的感官。
屋内的烛火还亮着,烛油在烛台上汇聚成了小小的一滩。
天泛着白光,将亮未亮,屋内的一些陈设仍然浸润在黑暗之中,沉寂无声。
苏菱惊魂未定,梦中沈辞南最后仰着头的一幕犹在面前,塞北的大风吹乱了他的乌发,霜雪落在他沾了残血的脸颊。
她甚至看到了,沈辞南狭长眼尾落出的一滴泪。
“还早。”身后有人出声提醒,他的双手还环抱在她的腰上,下巴嗑在在她的头顶,话音中染着化不去的睡意朦胧,倏然将苏菱揪回现实,“再睡会儿。”
苏菱翻了个身,仰起头去瞧沈辞南。
沈辞南合着眼,一头长发披散,一双桃花眼被薄薄的眼皮遮住,面容多了几分慵懒随和。他呼吸均匀,身上有淡淡的白梅香。
梦中的人,分明就是他。
苏菱心中不由酸涩,她第一次主动凑上前,闭眼贴上了沈辞南单薄的唇角。
薄唇冰凉,一如霜雪,泪水顺着她的眼眶掉落。
一双纤长的手穿过她脑后的发丝,将她扣向自己,沈辞南没有片刻犹豫,用更深的力道回吻着她。
牙关被撬开,舌尖纠缠,沈辞南轻易打乱了苏菱的呼吸,苏菱有些呼吸不过来,下意识加重了咬沈辞南唇瓣的力度,口中顿时有了猩甜的味道。
沈辞南居高临下,他的长发落在苏菱枕边,与苏菱的乌发纠缠在一处。
他的指腹不经意扫过苏菱的鬓角,她的发间残留着湿意,沈辞南的漆眸倏然睁大,动作一顿。
“哭了?”
沈辞南轻柔地用指腹擦去苏菱流出的泪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苏菱的泪水根本止不住,一串串,如同断了线的水珠,连带着低低的抽泣声,轻轻吸着通红的鼻子。
沈辞南不过犹豫了一瞬,将苏菱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的寝衣质地极好,苏菱深埋在他的气息中,泪如雨下。
寝衣被濡湿了一片,沈辞南恍若未觉,只是拍着怀中小姑娘的背,并不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苏菱的抽泣声终于一点点停了下来,她仰起头,可怜巴巴去瞧沈辞南。
眼睛红彤彤的,水洗过一样亮晶晶,沈辞南眼中有情绪一闪而过。
沈辞南抬起自己的袖子,擦过苏菱脸上的泪水,寝衣沾上湿润,更深了一些。到了眼眶周围,沈辞南放下袖子,用指腹小心擦拭,生怕伤到她。
“怎么了?”沈辞南漆眸之中单单映着她的模样。
“噩梦。”苏菱拉住沈辞南的手臂,抱在怀里,像一只粘人的小兔子。
沈辞南失笑,凶神恶煞的平宁将军俯下身,在苏菱的额前落下了一个吻。
“你有没有想过……军营之中或许有心存异心之人?”苏菱斟酌着字句开口,话未说完已经哑然。
与想象之中的敷衍而过不同,沈辞南几乎没有思索,毫不犹豫答道:“想过。”
“他们是我的部下,却也是独立的个人,会有我无法左右的情感。整齐划一的不是军营,是器皿。有血有肉这一点,是优势,亦是弊端。”
“关键是如何利用这种情感……”苏菱喃喃。
“不错,”沈辞南点头,肯定道,“握着刀剑,可以刺向敌人,也可以刺向自己,关键在于握剑之人。”
“那我可以相信你吗?相信你不会让刀剑伤了自己?”
沈辞南一愣,轻轻挑眉:“为夫倒是好奇,夫人做了怎么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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