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惨烈如修罗的场景即便是他这样心绪淡漠的人也不由齿冷。
越祁说要反的时候他们跟随的人无一人觉得大逆不道,他甚至有种难言的兴奋。
他本就野心勃勃,励志如效仿先贤传名百世流芳青史。
既然朝堂已经浑浊至此,何不重新洗牌,再立一个新的天地?
一个女人孩子算什么?为了大业都该让路。
曹谙吩咐了一队人连夜往湘阴赶去。
季夫人带着孩子还有一大堆东西走走停停,两个孩子还小,难免不适应这旅途颠簸,在到湘洲边境病倒了,只得停下休整,让俩孩子安心养病。
一队五十人潜在湘阴边境的怀陵郡驻扎,另一队则是趁着夜色潜入镇上,等待猎物出笼便一网打尽。
商奚不由回想两个孩子大日头底下被姜氏罚跪辱骂,她可以一辈子都低着头,难道要两个孩子也一辈子都低着头活吗?
季夫人似有所感:“是啊,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就别无所求了。”
季南嘉越是靠近越觉得心神不安,夜间本该休息也点火把继续前进,众人也都理解主家思子心切。
而在怀陵的麻洞县一家客栈,小二支着手臂昏昏欲睡,简易的小店是这镇上唯一一家尚算不错的留宿之地。
一队人分散在客栈附近,有的借宿在农家,有的则就着车架而休憩。
护卫领头是秦明亲点,叫刘爻。特地带了五六人睡在两个孩子隔壁,然而客栈忽然喊着走水了。
连忙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正碰上隔壁开门的季夫人,半披着大氅,满脸忧色,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夫人小心。”
“多谢刘护卫,还请刘护卫派人看护谢家母子。”季夫人连忙退出男人的怀抱。
一出客栈们便看见自己这边的近两百人死伤过半,那五十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招招毙命。
刘爻一个照面便知晓以他们这个不常见血光的一百多人与这几十精锐对上毫无胜算,当机立断:“留一队人挡住他们,其他人随着我护送夫人回湘阴,快!”
分别三十人紧紧围住两辆牛车,剩余几十人跟着刘爻且战且退。
来人听闻杀招更甚,一个常年见血与只是训练没有经过多少实战的队伍高下立见。
即便他们的训练难度再强,对上这种杀戮机器也是枉然。况且这几十人默契绝佳,他们能清晰的看头你下一个出招并且很快终结对手的性命。
季夫人抱着两个孩子,越衷在吵闹中已经醒了却也没有吱声,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惶恐中带着强压的镇定。
而芬儿被吵醒了在季夫人怀中哽咽的小声抽泣,季夫人心疼的摩挲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景儿芬儿乖,不怕啊,阿姨在。”
而谢夫人则是带着孩子在另一辆牛车,尽量让孩子们冷静不出声扩散恐惧。
而一路出了麻洞县往湘阴赶去的途中,却不知有另一队人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季南嘉越是靠近麻洞县越是不安,一种难言的恐惧与危机感在她胸腔扩散:“加快行程,快!给本宫牵马,牛车原路返回!”
秦明无法只能让季南嘉上马,见她姿势稳当倒是落下心。
季南嘉快马加鞭待行至麻县与建阳县交汇处就见一处山头火光晃动,季南嘉直觉季夫人与孩子在那里,嘶吼着:“救人……快!秦明去那儿救人!”
待他们一行人赶到刘爻身边的一百人死伤过半只剩二十三人死死围住季夫人等人的牛车。刘爻身上伤口深浅不一,背上一道深可刻骨的伤口汹涌的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几人近战改良的弩箭的作用还不如刀枪耐用,只得换刀拼搏。
而始终不拿这些人当回事的队伍也开始谨慎起来,他们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本以为是探囊取物,没想到还有几个硬茬子属实难咬。
几人对视一眼:“速战速决!”
直奔牛车
刘爻打起精神与他们厮缠到一块儿,季夫人用双手死死抱住两个孩子,捂住他们的头不让他们听见外面的厮杀声。
然而他们的好运用尽,后面清理他们的残余队伍赶上换了弓箭对准他们的牛车开始射击,无法掌控牛车的只能驾车逃离战场。
“你们去护着夫人,一定要安全带他们回到湘阴!”刘爻嘶吼着分出一队人,又斩杀一个想要上前的敌人。
季南嘉拼尽全力的挥舞着马鞭,从未有哪一刻想今天这样觉得这不过几公里的路途竟然这么远这么慢,耳边呼啸的风声,连火把都快跟不上速度一明一灭。
待季南嘉终于赶到就见拦在前面的一队黑衣人举起弓箭对准了牛车,季南嘉肝胆俱裂拿起弩箭对准那群数十黑衣人:“放肆!”
被精良更改过的弩箭五箭齐发瞬间将那位瞄准车架的黑衣人射了个对穿。
跟着她的人纷纷在这个最佳射击距离瞄准黑衣人放箭,躲避不及时的纷纷中箭而倒。
而剩余黑衣人看见季南嘉这队人进攻更加凶狠,刘爻被一脚踹倒,秦明连忙上前挡下了致命一刀,秦泽始终靠在季南嘉左右,护卫着她往牛车靠近。
季南嘉头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什么叫虎狼之师,什么叫战斗机器,那些人不怕疼,只知道一味进攻目标。
秦明等人也知道这伙人不好对付丢了弩箭拔出刀剑蜂拥而上。
季南嘉带来的人也开始逐渐倒下,秦明身上也有了伤口。而那群黑衣人虽人数越来越少,却越来越靠近季夫人的车架。
季南嘉逆向而行,手里的弩箭紧握。
而就在此刻一个黑衣人突破了防守翻身上了牛车提刀就往牛车内砍去,季夫人吓的连忙挡在两个孩子面前,阿乔手里举着茶案挡下了这一击。
季南嘉魂飞魄散:“三娘!”
然而突然一枚利箭破风而来,擦过季南嘉的发丝直击拦门准备再次举刀的黑衣人,一切都在一瞬间,黑衣人软倒在车轮之下,被吓坏的黄牛一脚踏破肚皮。
而季南嘉克制着发颤的双手回头一看,只见数月前离开湘阴的刘秉直立马上,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便率队冲劲人群,硬生生的以多倍的人力留住了这如狼似虎的一队人。
待剩下几人被捆绑堵住了嘴。
而季南嘉则是快速的跑到牛车旁边喊:“三娘,是我,安全了。”
阿乔小心翼翼的打开车门,手里还紧紧捏着一直寒芒闪烁的银钗。
“殿下!小郎君与夫人都好好的。”阿乔忍不住哭出声。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季南嘉在刘秉的搀扶下爬上了牛车。
就见季夫人用锦被紧紧的裹着两个孩子,死死的用身体挡着两个孩子,不由眼底一酸。
“三娘,是我,南嘉。本宫来接你们回家了。”
季夫人到现在才清晰的知道,越祁是有多不希望景儿活着了,后怕才涌出来,不由怒从心头起,牙齿不停颤抖:“阿姊,阿姊、不、不能杀了他、吗?他根本没想让孩子活着,他一个都不在意!”
季夫人腿一软跪爬着倒在季南嘉怀里,手紧紧的揪着季南嘉衣服:“阿姊,我恨他!我恨他!”
季南嘉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母女了。”
季夫人惨笑:“阿姊,他不止不在乎你们母子,这府里的女子与孩子他都不在意。他根本没有心。”
季南嘉惨然到:“三娘…你也看见了我们的人与他实力悬殊,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两个孩子看着母亲与阿姨紧紧相拥,便也爬着从被子里跑出来紧紧抱着两人。
待他们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牛车已经被架着往湘阴前行了。
季南嘉打开车门发现不是秦明而是刘秉在驾车,男人面部如刀刻画搬棱角分明,侵略性十足,此时却紧皱双眉看向坐在身旁的季南嘉:“你知道这群人是冲谁而来的吗?”
“知道,我的儿子。”
“你知道是谁要对他下手?”
“知道。”
“那你还……”
“所以我才选择来湘阴,所以才向你父亲示好,所以我才不敢停下。你还想问什么?”
季南嘉难得这么不留情面,刘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疼?憋屈?自责?都说说不清。
“我父亲知晓湘阴最近重建,需要匠人,特地派了五十匠人供湘阴各部运转。”刘秉转而说起正事。
“多些刺史大人高义。”季南嘉揉了揉眉,疲惫道。
“你且进去歇歇吧,乱匪已经被斩杀,剩余的带回去审问就是。”
“好,如此刘大人又救了本宫一命,当真是谢不过来了。”季南嘉反射性的笑了笑。
见刘秉皱眉看着她,不由想起他之前的话,连忙敛下了笑容。
不出所料,那些人都是死士,严刑拷打并没有问出什么,趁不注意纷纷咬破齿间毒药自杀了。
随着谢覃的到来,湘阴正式走上正轨。
季南嘉再不去府衙而是好好待在家里陪伴两个孩子跟季夫人,景儿跟芬儿本就是水土不服才好些,经过这次事件又反复的病了好些日子,季南嘉 与季夫人夜以继日连睡都不敢睡实了,好在小半月后两个孩子终于活蹦乱跳。
季南嘉跟季夫人才放下心来。
反之谢覃家的两个孩子倒是活蹦乱跳的,一点儿也没受此次事件的影响,反而还跟他母亲闹着日后要上战场领兵打仗,闹的谢覃为了躲俩小子天天下乡,季南嘉除了查看作坊匠人的研究,就是跟着谢覃下乡。
湘阴的商贸与农业齐齐发展了起来,两个月的时间就大变样,百姓不再愁眉苦脸,人人都带着希望,除去当地居民,那些被抓的流民起先还怕田地赋税太高养不活一家人,季南嘉就直接免了三年赋税,且每个村子都可以来府衙登记领取一头耕牛,待秋收缴纳总产的十分之一给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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