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嘉闻言愣了愣:“不是,他并不知道我心仪他,并且他自己就能照顾自己,大抵也是不需要我的。”
戚贤心中一痛:“那你为何不说与他知道呢?若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原因,他也知道我有夫郎孩子。是我自己觉得,不该冒犯他。”季南嘉连忙解释。
戚贤泪流满面,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还要努力舒缓,这才问道:“那他一定是个极好的男子吧?”
季南嘉想起在苏城,她与村民一同插秧,而在乡下无论男女,民以食为天,自然都是下田劳作忙的热火朝天。就在大家大汗淋漓的时候陆向频便迎着村民们的打趣一步步向她走来,而那一刻背着阳光向她走来的陆向频令她沉寂的心缓缓的跳动了一下又一下。
“问了许多人才知道你在这儿。”
看着季南嘉一副村妇的打扮挑了挑眉:“挺像那么回事。”
季南嘉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便问人家要不要也试试,事后才懊恼不已,即便他形似女儿,也是极为守礼自持之人,让他如同村夫一般挽起裤脚,光着脚丫下田,若是那些京城的贵公子怕是要啐死她。
谁知他竟毫不扭捏,一气呵成的下了田。
“他是我见过最坚韧有担当,又果敢有气魄的男子。”
说着像是想起来什么不由轻笑:“虽然经常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却也心地善良,待老人孩子也极为宽厚。”
戚贤已经痛的无法呼吸,却还是强撑着道:“看来真是……极好的人。”
听着他的哭腔,季南嘉才发现事情不对,连忙起身走向他,可能是父女连心,季文茵这小丫头也突然亮着嗓子嚎哭了起来。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也是极好的,温文尔雅又有才华,若不是那个意外,你也不会委身于我这样的人。”季南嘉哄了小的哄大的,就连琼英和奶爹也赶忙在门外问。
季南嘉知道自己跟这孩子接触不多,便唤他们把孩子带去哄。ⓕцshцτāйɡ.∁οⓜ(fushutang.com)
戚贤看着女人急的满头大汗,心里却是悲凉一片,这样的人,她的好终归会属于另外一个人,而他不过是占了那个意外才享受了这些日子。
“既然我这样好,为何你的眼里,你的心里都没有我呢?”
季南嘉像是傻了一般被定在原地。
她回想戚贤那么排斥自己,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她私心里一直觉得戚贤终有一天会爱上别人,他留在季家是迫于无奈的。
“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很讨厌我的。”
戚贤闻言眼泪流的更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若是…若是讨厌你,为何…愿意给你生儿育女?为何从来不提让你搬去书房不要进这个门儿?我数次示好你都视而不见…季宁棠,你告诉我,你还要我如何?我一个男子,总不能学那瓦舍的哥儿脱了衣裳钻你被窝你才能看得见我吧?”
季南嘉想抱他又不敢,急的手足无措:“我从未看轻过你,也未曾……”
“是!你并未轻待我,向来都是以礼相待有求必应。可你待我这般好,我本该知足,可人心就是这样,总是不知足。想要你待我好了,又想要更多,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面目可憎了,季南嘉,你来告诉我,我改怎么办?”
季南嘉颓然的垂下双臂,缓缓趴在床边:“对不住!”
戚贤哀笑一声闭上了眼睛:“罢了!我又何苦为难你呢?”
季南嘉有些心慌,连忙抓住男人的手:“我并不想你难过,我是想待你好的!”
戚贤对着她努力挤出了个笑脸:“你待我已然极好的,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没能让你心悦于我,占了你正君这个位置,害你连向心仪之人明言都不敢。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以后,戚贤听见季南嘉说:“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也未必看得上我。我说过,只要你愿意,你会一直是我的正君,我会对你们父女两个好的。正钦,如果你愿意……愿意给我时间,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戚贤闭着眼睛自嘲,他这是在干什么呢?明明很快他们一家三口就要去属于自己的天地了,只要他今日不说,二人还是能同以前那般相处。
为什么忍不住了呢?
那么些日子都等了,阿爹都教了他那么多手段,为何不忍一忍?为何非要让双方都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呢?
“我并不想勉强你,也不想要你的同情,心悦你是我自己的事,怎能怪你呢?你一直都做的很好,是我越界了。明明自己说过的,现在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不是很好笑?”
季南嘉听他这哀莫大于心死的话心脏不由一紧:“我并非同情,也不是勉强,你这么好,是我自惭形秽不敢妄想。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若你愿意,我自然也愿意。”
“当真?”
“当真!”
“那你上床睡!”
“啊?”季南嘉被这个转弯弄的措手不及。
“不愿意?那便算了吧!”戚贤哭过一场,加上这么长的时间也冷静下来了。
他既然心悦这个女人,又何妨一定要她先付出感情呢?他自信自己好好经营,也能在她心中占一席之地,他既不想不战而退,又不想将她拱手让人,又何必将她越推越远呢?
“你愿意让我睡床啦?”有些傻气的话语惹的戚贤发笑。
“早就让你睡床,你自己非要去书房。”
“你不生气了?”
“对着你这么个棒槌,气死不划算!”
“对对对,还得是您戚公子心胸宽广。”
季南嘉知道这个世界男子有多难,将心比心,戚贤愿意跟她好好过,她自然是要负起责任的。
至于陆向频……
她是真的欣赏这样的人,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还能挣扎着走出一条属于自己路的人,本就只得敬佩与尊重。
这里的男子大多如同菟丝花,依附母族与妻主而活。像陆向频这样独自担起一家之主,养活弟妹还能想到踏出后院走出来的人少之又少。这样的人有自己的路要走,亦会为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努力拼搏。
他已经不需要旁人给他一个家了,他自己便是自己的依靠。
而对方不像对她有意,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友。
而自己这点小心思,还是歇了为妙。
毕竟她有丈夫孩子有家人,大家身上都有自己的责任,她正是清楚,所以才愈发欣赏他。
……
“小季家的,带着孩子干啥去呢?”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大叔问道。
牵着孩子的男子停下笑着打了声招呼:“是王叔啊,文茵,快叫叔爷。”
背着个小竹篓的季文茵奶声奶气的喊了声:“叔爷好。”
被唤王叔的男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嗳、嗳好孩子,跟着你阿爹干什么去呀?”
戚贤羞涩的笑笑:“这不是听妻主说弄了个什么菌菇养殖基地,这小家伙缠着她母亲好些日子要去采蘑菇,妻主便让我带她去看看呢。”
“还是你们家小季有本事,当真是读书人的脑袋瓜子就灵活些。”
“阿爹,快点儿,去晚了小蘑菇都跑了!”
“快带孩子去吧,我也家去做饭了,有空来叔家里吃饭。”
“嗳,您先忙,有空一定去。”戚贤笑着抱起了孩子,又亲了亲她一口:“真是个小冤家。”
季南嘉带着孩子来到苏城祖籍已经两年了,长女季文茵也已经快三周岁了,因为季家老宅是在县城,依山傍水,加之季南嘉来后出钱出力修路种树,带着村里的大伙儿致富,如今大家都说城里未必有他们这阔气呢。
戚贤自打来了这乡下,完全没有戚父担忧的受苦受累,没有长辈在跟前,他反而心情舒畅了许多。
再加上夫妻二人水到渠成……
想到此处白皙光滑的脸上红晕覆盖,他当这人没开窍,对这事儿又无甚想法呢?谁知道一旦开了口子,但凡她兴致来了第二天他总是要在榻上歇半晌才有力气下床。
直到孩子兴奋的叫声把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阿娘!阿娘!”小丫头兴奋的拍着自己父亲的手臂,指着正在跟一位老者搓着稻粒的女人,只见她身着粗麻布衣,挽到膝盖的裤脚露出白皙光滑的双腿,戴着斗笠,身姿挺拔,在一众农妇中她显得格外出众,加之自身的气度,让人一眼便只看见了她。
季南嘉被曹先生推了推手臂,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男人抱着孩子站在远处冲她温柔的笑着。
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在一旁的桶里洗了洗手,拿着两个干净点的斗笠向丈夫孩子走去。
“这么大的太阳你们怎么来了?快把这胖丫头放下来,多沉啊!”季南嘉替男人戴上斗笠,又蹲下给自己女儿戴上。
戚贤看着女人满头大汗,心疼的掏出手帕替她擦干:“茵儿说你答应她今日带她去采蘑菇,所以就来了。”
“茵茵不胖!阿娘坏!”小丫头也知道这不是好话,嘟着嘴求抱。
季南嘉连忙后退几步:“自己走!阿娘身上脏。”
“可用过饭了?琼英跟睿清呢?怎么没人跟着你们?伞也不撑一把,这几日太阳可毒了。”
“今天太阳这么大,基地在山里,要走许久呢。你要不先回去,我带她去就是了。”季南嘉看着大太阳,又看着已经出汗的丈夫,有些心疼道。
“带着他们太打眼了,你若是忙下次去也是一样的,她小孩子家家新鲜也就是这一会儿,别耽误了正事。”戚贤温柔道。
季南嘉摇了摇头:“既然答应她了,自然是要带她去的。不过山里蚊虫多,路也不好走,你要去吗?”
戚贤知道,带着孩子她怕顾不上自己,便体贴道:“那可巧了,前儿黄伯答应了教我做糯米椒,这小丫头在总是不方便。你带她去吧,晚上回来吃饭,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荷叶鸡。”
季南嘉自打回到祖宅,便围着周边山林跑了不知道多少回,去年三月发现这座山上有一处冬暖夏凉,天然形成的凹槽,此处的蘑菇便是六七月这般炎热的天气依旧一簇簇的,格外喜人。
因为猛兽把关,这里也没人发现,更别提有人敢闯进来了,也就是季南嘉仗着学了几年的武艺,闯了进来。
这里面跟着曹先生,一边念书一边实践,时不时还做些小发明,知道这个世界有橡胶与乳胶,只是作用没有被发明出来,数量也稀少,季南嘉通过两位大儒的关系,托人大量种植,而经过反复实验,也就做出自己能用的量。
投入使用后,改良拉货的车轮套上轮胎,减震后效率瞬间上升,什么简易版的升降机,在运输这一块儿简直省了太多的人力。
而季南嘉的种种发明由于没有扩张使用,也没有上表,季母也知道时下认为这些都是微末之技,除非等真用扩大生产后,这背后的利益与对人生活的巨大改善后,才会得到认可。
自然替自己女儿捂着,等她赴任,在地方做出一番成就后那时才是利益的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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