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道人抬首望去。
站在其中的是一直没有离开的持重道人,他问:“你这么能卜会算,洞晓天机,有没有算到现在的场景?”
七星道人敛眉,迟迟不言。
持重嗤笑:“既然你如此信命,那便该知,欠的因果迟早是要还的……我等着看那一天,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一甩袖断开了水镜的链接。
·
同样空旷的大殿,一片黑暗里梵清步入其中。
在他迈出脚步的同时,沿着他行走的路径,两边高悬在柱子上的火盆被依次点燃,火光绵延成线,最终通往了幽暗深处的王座。
梵清将自己扔在宝座上,目光始终不离手中把玩着的璀璨红宝石。
他长久地望着,晦暗的光线下,眼神依旧深沉难辨。
许久许久,久到让人以为宝座上的人已僵化成石。梵清站了起来,一脚踹开王座,纵身跃下。
宝座底下竟是一条幽深的密道。不,与其说是密道,不如说这是一个不见日光,错综复杂的巨大迷宫。便是天生方向感极端出众之人,在这没有任何光线和道标的地方怕也是寸步难行。
然而梵清就好像已走过千百万遍,这里的每一道墙壁,每一寸泥土都以被他熟记于心。他并不寻路,也并不摸索,遇到岔路毫不犹豫,只信步向前。
直到漫长到能让人在迷宫中丧失五感的时间过去,一道光线穿过雾气温柔地照亮了出口。
走出迷宫,眼前豁然开朗,四周高.耸入云的山峰连绵不绝,密如织被的浓云严严实实的遮盖着这一方天地。
西斜的阳光照在这片难以寻觅之地,潺潺泉水边,碧绿色的植物在梵清走过时欢欣鼓舞地伸出嫩枝勾搭他的衣摆。
梵清无视它们继续向前。
不过迈出一步的距离,方才还欣欣向荣的景象瞬间冷却下来,空气变得潮湿而凝重,墨绿色的树干层层叠叠互相连接,被遮蔽的天空下冰霜自脚底蔓延,冷意顺延而上,寒意痛彻入骨。
梵清没有在意这些,他直直地望着山谷的正中间,在那里,堆积的白雪和纠缠的枝蔓之间,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被包裹其中。
他迈步上前,拂开摇曳的藤枝。绿叶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恋恋不舍地让开位置,现出了被遮掩在其中的东西。
那是一整块坚实而剔透的厚冰,薄雾笼罩着冰面,将底下的情形遮得影影绰绰。
梵清俯下身去,深深地凝视着。
冰面下竟是躺着一个人,她神色平静,唇色丰润,如若不是被冰封在半人高的厚冰中,简直让人怀疑她下一秒便会睁开双眼。
她还有着动人的身姿和绝美的脸。
——那是燕闲的脸。
第60章 黑肚皮燕幸
暮霭沉沉, 落日的余晖为厚重的层云披上了金辉,斜照的夕阳下,市集处忙碌的摊贩在为收摊进行着最后的吆喝。
一垂髫女童拒绝了下人的帮助,迈着小短腿试图自己跨过家里大门前的门槛, 然后左腿绊右腿, 一个趔趄差点嗑了牙。但她反应也着实迅速, 手一撑地,愣是旋身稳稳站住了。
“诶呦,我的小姐诶, 可小心着点……”一旁的下人惊了一身冷汗,连忙伸手去搀扶, “小姐若是在这摔了,少爷回来不得拔了这门槛。”
“兄长才不会这样。”女童挥手推开了下人的手, 索性一屁.股直接坐在了门槛上。
她屈着膝, 皱着眉, 一脸严肃,就好像在思考什么关乎生死的大事。不过搭配上因她托着脸而被挤出的肉嘟嘟粉.嫩.嫩的腮帮子, 再多的愁云惨淡都只透出了一股稚童的可爱娇憨感。
唉, 我怎么会这么弱呢?
女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腿, 越发气闷。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她扳着手指算了算,长成力能扛鼎的大壮士至少也要到十六七岁,那她岂不是还需要至少十年!
十年好漫长哦, 而且她都已经好几岁了才长了这么一丢丢大, 十年以后她真的能长成大人模样吗, 该不会还是个糯米团子吧……
一想到这,小女童脸都苦成了一团。
“怎么坐在这儿?”打断她思考的是一个犹带着稚音的男声。
出声的男孩头裹方巾包着发髻,一身交领长袍, 手里还拎着娘亲做的书袋,俨然一副小书生的模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揉了揉女童的头顶:“门口风大,你又不肯穿厚实些,待久了便容易染上风寒。到时候娘亲灌你苦药,你可不许哭唧唧哦。”
看到男孩出现,女童眼睛一亮,立时站起身扑上前去,口中还在娇哼:“谁哭啦,我可没哭过。阿兄,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啦?”
她站起身立到男孩身前时才让人惊觉,这男孩身高也就比她高了一线,年岁应也大不了多少。不过男孩子小时候普遍比女孩子长得慢,再加上他虽年幼,一身沉稳内敛的气质就已初现,眼带笑意看着幼妹时俨然已是个稳重的长兄模样。
男孩向一旁的下人点了点头,下人一溜烟进屋去通报管家小主人回来了。而男孩则牵过了女童的手,带着她跨过了门槛,一边往内走去一边回答她道:“今日书院里小王爷同尚书家的公子打架,掀了桌子,墨水扣了先生一脑袋。先生羞愤至极,揪了那公子去找尚书了,剩下我们这些人便提早放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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