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嫣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还没有走近, 就听到女人和孩子凄厉的哭喊声。
“峰儿啊, 你年纪轻轻就去了, 让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一军,你的孩子刚刚出生才几天啊, 你都没有看一眼你的亲生骨肉,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去了?”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生死两隔,再无相见之日的痛苦,只有当事人知道。
老父母失去了儿子, 妻子失去了伴侣, 孩子失去了父亲, 痛彻心肺。
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
宁嫣不禁朝后退了几步,心口如被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军人永远冲在第一线,哪里危险冲在哪里, 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他们是英雄。
无数人歌颂英雄的伟大,赞美英雄的长存浩气,但又有谁明白英雄家人的感受?
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绝望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歌颂之后,回归寂静,英烈家属又该怎么治愈伤口?怎么生活?
宁春华眼眶泛红,小小声的问道, “哪里发生战争了吗?”
宁嫣嘴唇紧抿,她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些年大规模的战争屈指可数,但小规模的摩擦不断。
摩擦就意味着死人。
但就算是和平年代,戍边战士也有伤亡,警察也有。
总有人默默的守护着我们的国家。
严凛看着哭成泪人般的烈士家属,心情说不出的沉重,“我保证,一军和阿峰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他们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会看护他们长大的。”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泪流满面,紧紧拽着严凛的手,“不不,一军说了,不能给部队添麻烦。”
另一个哭的都站不住的老人连连摇头,“阿峰说过,当兵光荣,他为自己是个军人而自豪,我们不能给他脸上抹黑,不需要部队特殊照顾……”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哭晕过去,现场一片混乱。
……
医护室门外,严凛怔怔的靠在墙边,不知站了多久他摸了摸口袋,空的。
一支点着的烟递了过来,他接了过来,放在嘴边抽了一口,呛着了,咳的满面通红。
冯浩一把抢过香烟,“算了,你还是别抽了,你也受了伤。”
宁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边,就是心里有点堵。
“你伤的很重吗?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严凛眉头紧皱,他伤的再重,但还活着。
“方一军,今年22岁,家中长子,家里务农,父亲残疾,下面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弟妹,结婚两年,孩子刚刚出世七天。”
“胡峰,今年23岁,七岁丧父,只有一个寡母,孩子才一岁。”
他的语气沉重极了,“他们都是我的兵,我没有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他是在自责吗?但他又不是神,子弹无眼啊。
宁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想说道,“两位烈士的遗孀就安排到酱油厂工作吧,工资38元,就是路途太遥远……”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冯浩眼睛一亮,“远不怕,一起就近租个房子,她们不算20人中吧?要考核吗?”
十几个人挤一间,分摊一下,没有多少钱的。
“不用,到时再分配到适合的岗位。”宁嫣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扔去实验屋,帮着种菜。
有了一份工作,就能带大孩子,以慰英灵。
冯浩暗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帮了大忙,我代表她们谢谢你。”
“那倒不必,别动不动要180个名额就行,差点把我们吓坏了。”宁嫣对他没有恶感,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不是为自己谋私利。
再说了,招收军嫂,他们酱油厂也能得到军队的庇护,这是双赢的局面。
严凛皱着眉头看了过来,“怎么回事?”
冯浩有点紧张,轻声解释,“我在帮军嫂们解决就业问题,跟本地姑娘结婚的最窘迫,娘家不能待,不够级别的只能租房子,没有生计,生了孩子就更难。”
“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一个萝卜一个坑,跑了好几家国营厂都没办法塞人,看来看去就酱油厂能多招几个人,我就试探了一下,可能态度不好,我道歉。”
他就没指望全收,俗话说漫天开价,就地还价,同样的道理,多说一点,机会也大点。
他向上面申请军用物资,都是往高的报,上面根据情况酌情批示,每次都不可能如愿,没办法呀,军费不够。
你报少了,批下来的更少,亏的是自己的战士。
他都习惯了这样行事,只盼着哪天国富民强,军费充足,不用这么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宁嫣嘴角抽了抽,“那您就不怕一开口把人吓坏了?”
冯浩发现她胆子特别大,什么都敢说。
“能开厂的人还能没有这点胆量?”
他又没有强迫别人,只是请求,军队和地方是完全两个体系。
宁嫣跟他聊了几句,发现他就是看着严肃,其实脑子灵活,挺有心思的。
“其实,这治标不治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搞个厂子?”
严凛不假思索的直接拒了,“不行,我们不能跟民争利。”
宁嫣脑子转的飞快,“办法总会有的。”
一边的宁英杰忍不住说道,“小嫣,豆腐作坊和酱油厂都是你想出来的,你主意那么多,帮着想一个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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