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琴师父和绘画师父因为没有古琴师父那么至情至性,最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女神,因此幸运地坚持了下来。
好在有两个师父出局,每日除了上课以外,成玉还能摸着点儿闲暇出去放个风。每天上课,她都感到天要亡她,出门放风时,又感到一时半会儿她可能还亡不了,因此也没有怎么努力反抗,将日子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下去。
这些日子里,成玉碰到过连三一次。是在怀墨山庄。
怀墨山庄是成玉她姑母大长公主在城西的一处宅子,大长公主膝下无儿无女,却好热闹,因此每年入秋都在怀墨山庄办文武会,令贵族少年少女们在此相聚斗文比武,胜者总有珍宝相赐。
按照成玉自己的说法,她因是个有定力的郡主,因此最缺钱的时候她也没参加过大长公主的文武会。但据梨响对她的了解,觉得这应该是由于大长公主下赐的皇家珍宝民间当铺根本不敢收,变现很不容易的缘故。不过听说今年大长公主准备把前朝才子沈砚之的书法大作《醉昙四首》作为奖品奖给射柳获胜之人,而《醉昙四首》的好处在于它算不得皇家宝贝,可以轻易变现,故而今年大家很荣幸地在怀墨山庄的射柳竞赛上看到了成玉的身影。
射柳是比骑射。
一般来说需寻一阔大场地,场上插柳枝一行,以利刃剥去柳枝上部树皮,使其露白,以露白处为靶心;然后百丈外列出一行十人,待锣响时御马而行,搭箭射柳,以能射断柳枝且手接断柳者为胜。
自牵马站到起点线跟前,成玉就感觉有人盯着她。
她长得好,去哪儿都有人偷瞧,对注视自己的目光早习以为常,加之今日场中拢共十位参赛者,但算上她一共就三个姑娘,被人看可以说是必然的。但她依稀觉得,凝在她身上令她有所感的那道目光并不是来自围观群众,因为她并没有察知到好奇和探究。可要说那视线是她因紧张而产生的幻觉……在明知真正骑射好的少年们早入了三军四卫,此时场上参赛的都是些半吊子的情况下,她有可能会紧张吗?她自问是不可能的。
所以,到底是谁在看她?
这个问题在铜锣敲响她打马飞奔挽弓射箭并以利落手法俯身捞得断柳之时,有了答案。在全然放松后朝着面前高台的不经意一瞥间,成玉看到了连宋。
这根本是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因高高的观赛台上,照理说,此时落座的该是大长公主。
匆忙将断柳扔给尽头的执锣太监,成玉再次望向台上,发现那的确是连宋。方才她惊鸿一瞥之间没有看到坐在他身旁的烟澜公主,此时抬眼,正见得一身白裙的烟澜探身同连宋说话,连宋微微偏了头,正聆听着她。
成玉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他手中那把黑色的折扇懒懒置于座椅扶臂,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那是她所熟悉的连三。她的目光凝在他身上好半天,他却并没有看向她,她又有点怀疑方才那视线可能并非来自他。
成玉抿着嘴唇垂了头,此时才听到人群中的喝彩之声,接着被谁猛地拉了一把,她转头一看,竟看到抄着手向她微笑的齐大小姐。见到齐大小姐乃是一桩惊喜之事,心中的不快被她暂且抛在脑后,翻身下马时,齐大小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喝彩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人群望着成玉,皆是叹服之色,成玉一时有点蒙。每年都来这儿闲逛的齐大小姐难得兴奋地向她解释,说射柳这个竞赛自开办以来,一直保持着惨不忍睹的水平,一场比赛能有一两个参赛者将箭枝准确射进柳枝而不是什么别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群众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但今次成玉居然能将射柳、断柳、摘柳这三道程序一趟揽齐活了,因此大家都疯了。
从前这个竞赛有多么令人不忍卒睹,可以参见今次那另外九位参赛者的表现:有两位射中了柳枝,可惜射中的是别人的柳枝;有三位射空了,就连别人的柳枝也没射着;还有两位马已经跑过柳枝了,结果手里的弓却还没挽起来……不过齐大小姐认为这七位不算最差的,因为比起最后那两位将箭头给直接射进了观众席的英雄,他们至少做到了比赛第二安全第一……
齐大小姐难得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不禁口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橘子,发现成玉也挺渴,就将橘子递给了成玉,说自己再去前头庭院里摘两个,让她在原地等着。
成玉目送齐大小姐离去,又见围观群众也三三两两散去其他竞赛场了,她踌躇了片刻,飞快地又看了高台一眼。
可惜什么都没看清。
然后她想起来连宋不理她很久了,他不太理她,她却还这样惦记他,她感到了自己的没用,一时间有点生自己的气,因此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再抬头,只闷闷剥起橘子来。
而变故,正是发生在这时候。
一匹惊马突然冲出了赛场,一路带翻好几个还没来得及离场的围观者,如离弦之箭,嘶鸣着直向成玉所站之处突奔而来。
成玉第一反应是赶紧闪一边儿去,却忘了她手里正缠着碧眼桃花的缰绳,她方才想心事时无意识将缰绳缠在手中绕了好几圈,千钧一发之际当然无法脱身。
碧眼桃花被眼看就要冲过来的疯马吓得长嘶了一声,立刻撒蹄子开跑,成玉还没反应过来,已绊倒在地被狂奔的碧眼桃花给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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