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才转身,发现自己的衣袖又被拽住了。
他不耐烦地转身,瞪向又扯住他衣袖不让他走的阿阮。
只见阿阮咬着下唇仰着脑袋定定看着他,一副豁出去了的神色,就是不撒手。
若照往日,莫说她敢这么一而再地拉扯他的衣袖且还这般仰脸盯着他瞅,便是抬起头多喘一口气都不敢。
叶晞愈发不耐烦,再次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扯了出来。
可他将将转过身,阿阮竟又一次抓上了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叶晞霍地朝她转身,眸中暴怒袭来,谁知阿阮非但仍未松手,反是将他的衣袖抓得更紧。
不仅如此,还见她紧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朝他笑,同时轻轻晃了晃他的衣袖。
若说阿阮心中没有畏惧,那也是自欺欺人。
她怕,可她更担心叶晞手上迟迟无法愈合的伤口。
而且,世子其实真的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她甚至发现,世子其实像极小孩儿,小孩儿一般的单纯,小孩儿一般的坏脾气,以及,小孩儿一般的好哄。
“世子,奴给你饴糖吃。”阿阮在他暴怒之前飞快地比划。
果不其然,叶晞眸中的怒焰霎时消散,紧着见他朝她伸出手来。
依他的身份,莫说吃上一块饴糖,便是将阿阮所有的饴糖都夺过去,她也不敢不从。
然而他从不强她所难。
抑或说,他从不强任何人所难。
阿阮给了叶晞一块饴糖,他便像个得了好吃的便乖乖听话的孩子似的,任由阿阮拉着他的衣袖在长案旁做好,边含着饴糖边看她急急忙忙拿过来药箱为他左手上的伤口清理并上药。
看阿阮认真又小心的模样,叶晞越发不明白。
小哑巴为何非要管他手上的这些小伤不可?这般小伤于他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她不是应该像所有人那样,躲着他盼他死吗?
是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才和旁人不同吗?
第22章 梳头 小哑巴你烦人!
阿阮也不能明白。
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人如此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
虽说眼下隆冬时节,伤口不容易恶化,可这些伤口若一直这般迟迟无法愈合,久而久之风邪便会侵入骨肉之中,届时他的整只左手便会废掉。
世子他不在乎么?
阿阮为叶晞左手上的伤上好药后偷偷瞥了一眼他搭在腿上戴着黑色手衣的右手,只觉难过。
因为是假的,所以世子他才会一直戴着手衣么?
若真是如此,他为何还不好好爱护自己的左手?
且她还注意到,叶晞对于自己手上的伤,不仅满不在乎,更似毫无知觉。
他就像没有痛感似的。
可这世上当真有感觉不到疼痛的人?
“世子,近来不要胡乱使唤这只手了,成么?”这是这大半月来阿阮已不知第几次为他手上的伤换药包扎了,她是真的担心他的伤好不了而致落下病根,“否则待到开春你手上的伤都好不了。”
届时就更难痊愈了。
叶晞不做反应。
可阿阮非要得到他的答案不可。
只见她又扯上他的衣袖,一边轻晃一边比划道:“世子,好不好?世子你近来若是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奴来来做就好。”
她眼巴巴的模样让叶晞觉得很是有趣,却又觉得还少了些什么,还不足以让他点头答应。
他想了想,又像方才那般,倾过身子靠近她,忽地将自己的额抵到阿阮的额上。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阿阮怔愣。
叶晞根本不知自己这般举动有无不妥,他抵着阿阮的额后又蹭了蹭,盯着她的眉眼与嘴角,语气间满是稚气,“小哑巴你为何要管我好还是不好?”
阿阮本就因他突然的亲近而不知所措,这会儿更是怔得脑子难以思考。
“奴是世子的奴,自然是盼着世子好好的。”阿阮僵硬地比划。
只是她的回答似乎不能让叶晞满意,叶晞自己也道不上这是为何,就是觉着自己看着她这回答不舒坦,便又用力蹭了蹭她的额心,倏地拧起了眉心,有些生气道:“不是这样的。”
阿阮再一怔。
叶晞仍盯着她的眉眼,眉心愈拧愈紧。
阿阮抿了抿唇,抬眸对上他的眼,心跳得飞快,重新比划道:“奴也不知是为何,只是瞧着世子的伤总是好不了心里有些难过,还有些心疼,奴想世子好好儿的,往后的每一天都好好儿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无半句虚言。
虽然他手上沾过无数人命,也不知道多少人畏他惧他甚至盼着他死,可与他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她知晓他并非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性子也并非毫无人性的残暴。
更多时候,他不过是个喜爱吃甜食、会戳着她的嘴角等着看她笑的大孩子而已。
可偏是这样的他彻夜不眠亲手给她做首饰,原因竟不过是为了她的一句“好看,喜欢”而已。
纯粹得干净。
从未有人待她如此用心又有心。
而她仅仅是个卑微的下人而已,她前一会儿甚至在害怕他会杀了她。
她根本不值得也不配世子如此待她。
只见叶晞看了她的比划后轻轻眨了眨眼,不再生气,反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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