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听见关门声,坐在沙发上的手微微攥紧。
他以往从未求过人,也从没被人这样羞辱过。
可是,姜斐却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复仇。
不知多久,季微缓缓起身,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朝厨房走去。
姜斐听见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并不意外,季微比他更清楚季家有多强大,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双目失明的季微,得罪已经掌权的季云天。
她懒懒地起身,半靠在门口,隔着狭窄的客厅,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男人。
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自然不懂做饭,此刻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季微知道姜斐正在看着她,双目失明后,他的听觉便格外敏锐,连周围细小的动静都能听得清楚。
只是,他始终没有理会她。
姜斐也不在意,仍看着他不言不语。
然而季微到底是看不见,一手拿着粗粮,一手摩挲着,手指瞬间触碰到滚烫的热水。
季微轻吸一口凉气,手中的粗粮“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手指瞬间变得红肿。
他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脸色煞白站在原地。
姜斐都看见了吧?像看笑话一样,尽收眼底。
如今的自己,真的像是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好的废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
季微的脸色紧绷着。
“伤到了?”淡淡的女声传来,没有嘲讽,更像是一种……问询。
季微没有说话。
姜斐更没有多言,拿过烫伤膏安静地替他处理着指尖的烫伤,清凉的药膏不比冰冷的仪器,可她掌心的薄茧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他的手背,带着人体温热的体温。
季微心中一紧,这样原始的温度,是电子仪器所没有的。
然而下秒,姜斐便已放开了他:“继续。”
这一次,季微没有反驳,只蜷了蜷包扎好的指尖,继续摸索着备餐。
在陌生的环境,做着陌生的事情,双目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总免不了再被烫伤。
而每次他受伤,姜斐便轻描淡写地为他将伤口处理好,看着他继续忙碌,从头到尾没有插手一下。
沉默,却又莫名默契。
这一顿餐做好时,外面已是夜幕降临,混杂的广告牌与霓虹灯嘈杂且混乱。
姜斐坐在小小的餐桌旁,看了眼面前餐盘里的烤面包与粗粮粥,又抬头看向对面的季微。
他的鼻尖仍有几粒薄汗,脸颊被厨房的热气熏得微红,少了几分病态的白,整个人看着越发精致了。
只是,他的眉眼有些忐忑不安,见姜斐不语,默了默道:“厨房并没有蔬菜。”
“嗯,蔬菜太昂贵了。”姜斐淡淡道。
被精心培育在温室的蔬菜,早已不是贫民窟的人能随意吃得起的。
季微愣了愣。
姜斐垂头用着晚餐。
季微眼中的怔忡消失,不安又涌了上来,仔细地听着对面的声音。
可姜斐却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终究是季微开口,声音艰涩:“怎么样?”
“嗯?”姜斐佯作不解,继而恍然大悟,凉凉道,“难吃。”
季微脸色一沉:“那你别吃。”
姜斐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仍继续吃着。
季微的不安彻底消散,摸索到自己的碗筷,用着晚餐。
相比以往他的餐食,如今的晚餐令人难以下咽,可他仍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还洒到桌上与衣服上。
但不过几分钟,他便已经熟练了,再未洒出来半点。
姜斐将碗筷一放:“后用完的收拾餐具。”
说完,顺手将他衣服上洒漏的残羹擦掉,转身走到沙发上。
季微感受着她顺手的动作,轻轻挣了挣,却很快回神。
对她的“懒惰”,他显然习惯得很快,闻言没有任何异样。
只是在收拾餐具时,季微特地碰了碰姜斐的餐盘,是空的。
她全都吃完了。
季微抿了抿唇,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别样的感觉,眼眶有些热。
如今,即便他瞎了,仍然能够独自完成一些事情。
他不是什么废人。
季微好感度:10.
姜斐看着他头顶好感度的变化,心情大好。
晚上的贫民窟外,总有野猫的嚎叫声,听起来格外凄厉。
姜斐懒懒地窝在靠近窗子的沙发角落,看着外面的夜空。
连年阴雨的天气,夜空一颗星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从厨房出来的季微坐在沙发上,双手搁置在膝盖,神色平静,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他突然道:“今晚有星空吗?”
姜斐转眸:“你喜欢星空?”
季微顿了顿,抿了抿唇,声音再没有波澜:“只是以前。”
后来,便没有星空了,他是父母眼中最合格的接班人,是染染心中最完美的未婚夫,不会允许他将太多的时间放在这样“无用”的事情上。
“算了,今晚和你一起赏赏星。”姜斐懒洋洋道,干脆朝后躺在沙发上,长发拂过季微的身侧,他怔了怔。
“闭上眼睛。”姜斐抬眸,看着头顶的季微。
季微一顿,他睁眼与闭眼根本没有分别,可想到这个女人的脾性,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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