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萃喉咙滚了下,胆怯开口。
“大小姐,您、您都知道了?”
知道是因为喝她的母乳才从小患上烟瘾?
“我何止知道!”
风红缨厉声呵斥:“我还知道大奶奶为了让自己和她那三个宝贝儿子过上神仙般的日子,不惜将风家药馆的名声败坏的一干三净!”
“药架上的跌打损伤药、温里药,补虚药……这些药是再寻常不过的药,什么时候竟卖到了一块银元?”
“医者黑心,敛财无度,说得就是你们大奶奶!”
鲜萃吓得瑟缩肩膀。
“大小姐,大奶奶好歹是您的嫡母,您不敬她,还骂——”
话戛然而止。
对面貌美女人射来的目光如三九寒冬下的冰雪,浸染着彻骨的寒意,大抵自己再多嘴一句,这如匕首一般狠戾的眼神就会在自己身上捅出两个大黑窟窿。
鲜萃怕了。
内心腾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裹起的一双小脚僵在那不知为何就是动不了,忌惮和惊怖扒拉着她的脚,将她钉死在那动弹不得。
“伸出手来。”
鲜萃愣住了,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
“坐。”
鲜萃乖乖正坐。
风红缨伸出三指搭在鲜萃的寸口脉处,鲜萃的脉象气弱短促,说白了就是身体虚。
能不虚吗?抽了这么多年的黑疙瘩,再这么任由其发展下去,顶多半年就翘辫子。
鲜萃吓得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苍白。
“我、我真的快要死了?”鲜萃结结巴巴。
风红缨好整以暇地看着鲜萃,不答反问:“想戒吗?”
鲜萃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玩意能戒得掉?”
风红缨手搭在抽屉上。
“我已经快半年没抽了。”
原身死后,那些东西她一根都没动。
不愧是噬人心骨的毒物,瘾一上来,她浑身都散发着阵阵锐痛,那种感觉就好似海水变成了无数根蜜蜂尾针,无孔不入的渗透进她的肌肤。
每回一发作,她都会反锁上门,决计不让老管家进来点烟。
起初几次烟瘾上头,她为了压制住内心的渴望,愣是将白嫩肌肤抓得血淋淋。
有了戒烟的经历后,风红缨开始有意识的用针灸刺激自己的神经,可惜纸上得来的针灸之术力度远远不够。
后来医疗舱进行升级,在皇甫谧的亲手教导下,风红缨的针灸之术有了明显的提升。
名师指点下,风红缨以身试针,终于让她摸出了点门道。
现在的她虽然还没有完全戒掉大烟,但看到大烟后不会再生出悸动,可以说,她将原身从瘾君子之路掰回了正道。
但光她一个人的戒烟例子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的观察数据。
鲜萃的心又开始噗通噗通猛跳起来,望着大小姐拿来的捆绳和一大包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针,鲜萃的双腿顷刻软了下去。
风红缨拿出抽屉的烟木仓当着鲜萃的面一根一根点起。
须臾,勾得鲜萃双眼发直的烟雾在屋里蔓延开来。
白雾缭绕下,鲜萃颤巍着双腿挣扎着站起来,无奈绳子绑得结实,勾不到朝思夜想的的大烟,鲜萃情不自禁瞪大眼低吼。
“给我……”
鲜萃面目狰狞,上下两排牙齿因为嘬不到烟木仓而咬得嘎嘣响,响声刺耳。
几分钟后,鲜萃梳妆得体的头发因女人在地上打滚而蹭得凌乱脏污,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从女人的脸上滑落。
风红缨也不好受。
肌肉记忆在告诉她屋里的烟雾很‘美味’,但她不能屈服,她拼死熬了大半年,绝不能功亏一篑。
拿起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风红缨举起针按照自己从前做的笔记一一扎进鲜萃的穴道。
女人毕竟是第一次戒烟,挣扎的相当厉害,宛若疯狗尖声大叫。
拎着会诊包从附近村里赶回来的十三龙听到叫声后慌忙跑过来。
王三麻见过钱有仁吸大烟,一靠近就闻到了熟悉的大烟味。
“师父她抽大烟?!”
穆一罗踹了一脚王三麻,没好气道:“师父才不抽呢!鬼哭狼嚎的又不是师父。”
王三麻憨笑地挠挠头,就在这时,风红缨打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烟雾呛得十三龙连连咳嗽,汗水打湿了风红缨的衣襟,哑着声音,风红缨对众人道:“都进来吧。”
就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将十三龙送上了禁烟之路。
很多年后,王三麻早已成了一方有名的大夫。
接受过电视台记者的采访,也代表国家去外国医院进行过交流,形形色色的语言听了太多,但都比不上风红缨的这句‘都进来吧’。
解放后,国家中医院大学请王三麻去学校做学术演讲,底下朝气蓬勃的学生们好奇地问王三麻。
“王教授,您从医几十年,见过大夫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吗?”
王三麻笑:“我当然见过。”
“授我医术的师父就曾将自己视为戒烟实验品长达半年之久,那天她喊我们十三龙进去观察,我这才看到她身上那些针孔。”
“师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细密的针孔将她的双手扎得见不得人,她让我们站在一边做记录,记录她和另外一个烟瘾女人的瘾发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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