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她彻底将救命恩人徐怀信奉为座上宾,以首席军师之礼待之。
没想到最后背叛她,斩杀她麾下千万兵马,逼着她跳河自尽的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毫无杀气,温润如玉的书生军师。
回想起从前往事,风红缨嘴角忍不住牵出一抹自嘲。
只怪她眼拙,养了一头嗜血的白眼狼在身边多年未察觉。
因为她,风家军千万英魂沉入冰河……
她远在边疆多年,只知疆域安定则天下定,殊不知朝中奸逆横行。
少年帝王被朝臣逼得退无可退时,她这个常胜将军非但没能赶到京城救君,还惨遭军师徐怀信谋和强蛮联手破军杀将……
见风红缨呆坐在那一言不发,满目悲切,徐怀信屈身半跪,温柔地将手放到风红缨的膝盖上。
“阿缨可是伤口疼了?”
“军营虽不比朝堂,但规矩不可破,怀信日后切莫再喊本将军乳名。”
徐怀信愣了下,袍下五指收紧,面上却不改颜色。
“是,将军。”
风红缨抽出手:“怀信不在自己的帐中待着,来这作甚?”
上辈子被徐怀信逼着跳河身亡时,她问徐怀信是在什么时候盗走了她身上的虎符。
小皇帝命大监送到北疆的那枚虎符她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重。
纵是她再信任军师,也断然不会将藏匿虎符的下落告诉徐怀信。
记忆回旋到上辈子。
刺骨湍急的河岸边,徐怀信大笑,说他早就知道统领风家军掌控大燕北疆的常胜将军是女人。
至于虎符,也是在那时候摸到了下落。
她惊愕不已,问徐怀信何时知晓,明明她伪装得非常谨慎。
人对临死前的记忆大抵都记忆深刻。
穿梭这么多小世界,她至今还记得徐怀信站在敌军面前居高临下对她说得那番话。
——“阿缨,你过于克己慎行,像你这般鲜衣怒马的年少将军,早该妻妾满堂才对,可你没有。”
“你推说军中事务繁多,无暇顾及男女风月,可你忘了,你可以以此为借口不娶不纳,但朝堂中的相爷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无儿无女上战场。”
“刀剑无眼,你又是风家独子,倘若你没了,风家岂不是要绝后?你不娶不纳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是女子,娶不得……”
“这是你让我起的第一则疑心。”
当时的她听到这些话悔得呕心。
她的状元爹其实和她提过在京城风府假意娶个妻或是收个小妾做样子。她年少清高,认为自己常年不在京城,娶妻纳妾只会耽误那些女人。
状元爹叹气:“阿缨,可朝中人的眼睛都看着你……”
她狂妄出言:“爹,以我现在的身份,娶妻不能随便,嫁进来的高门女和我朝夕相处,总会看出端倪,倘若她对外胡言乱语怎么办?我定然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若那女子懂我,肯替我守着秘密,那我就更不能娶她进门耽误她一生……”
状元爹:“话虽如此,但总要做做样子,你不娶妻可以,要不纳个妾?”
“花楼苦命女子多,你纳她进府,咱们风家好吃好喝得供着,等过些年再悄悄让她死遁改嫁个良人,这算不得耽误她们,于她们而言是幸事一桩。”
她笑了,揶揄道:“爹,我娘是京城出了名的彪悍人物,谁不知道咱风家不准纳妾?不娶先纳反倒惹人生疑。”
状元爹憨笑,急于为女儿出谋划策倒忘了自己后院有个万万不能提纳妾的女人。
见状元爹为了她掂量着和娘亲商量给她纳妾,她哭笑不得地拦住惴惴不安的状元爹。
“爹,我不纳!您把朝中那些议论我子嗣的臣子名字报给我,我连夜烧了他们的后宅,看谁还敢做长舌妇嚼我的舌根子!”
状元爹:“……”
现在想想,她恨不得将那时候张狂无知的自己拍死在墙上。
河岸边。
“其二疑心呢?”她问拿剑对着她的徐怀信。
徐怀信低低一笑,长剑抵在她的腰腹处,那里有一条狰狞的伤疤。
剑刃噗嗤插入伤疤,她痛得幡然醒悟。
当年她腹部受伤,徐怀信趁她晕迷应该看过她的身子……
记忆戛然而止,她垂眸看向此刻谦逊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徐怀信。
指腹在绑紧的绷带上摩挲两下,她板起脸,怒问:“替本将军包扎伤口的游医现在何处?”
这是她上辈子醒来得知自己伤口被包扎的第一句台词。
唯恐被人知晓自己女扮男装,凡遇受伤,她都是自己偷偷处理,可这次伤得太重了,便是如此,晕迷前她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是不准军医进她的帐篷。
箭矢从腹部进,贯穿了整个身子,纵是没有她那道命令,军医也不敢贸然上前取箭。
徐怀信这时候站了出来,对帐篷外一众心急如焚地风家军道:“军医胆怯不敢取箭,徐某倒认识一江湖游医,此人医术了得,不如请那人来?”
风家军是她带出来的家臣,当然不准徐怀信一个小小军师胡来,当即反驳。
徐怀信高声质问:“难道你们想眼睁睁看着将军失血而死?”
风家军面面相觑,情急之下只好准了徐怀信穿过大漠去请所谓的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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