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战事不休,我们大昌更愿意休兵。但纵然要止兵,他们西胡敢犯我大昌,岂有不让他们付出代价的道理。犯我大昌者,虽远必诛。强国之根本,只为保卫家国百姓。若不杀一儆百,让各国知道,我大昌不是好欺负的,往后尚不知要闹出多少事。”
这话说得不错,凡事总是要寻根溯源,如他们大昌本就不是特意挑起战事的那一方,既如此,为何不以西胡求和为开始,结束这场战争。
萧谌从上缓缓走下,“我大昌经此一战,不为夺他国城池,只为守我家国百姓。与西胡索赔,不过是为让他们记住教训,不可轻犯我大昌。且亦可弱其国,何乐不为。”
说来说去,还是支持萧宁,认为萧宁想的这个办法极好,就这么办了吧。
众人也就不再争执不下,毕竟萧谌最后的一番话,亦是点出根本所在,他们所图的从来不是攻他国之城,杀他国之百姓,开疆辟土。
既如此,以一座将来必为西胡非夺回不可的城池,换得所得城池百姓将来的安定,岂不正合他们之意?
萧谌将此事定下,其他细节,如所需多少牛羊这些,萧宁认为,比起我们在后方对西胡的情况所知不多,倒不如让前线的孔鸿把握此分寸。只要将要的赔偿摆在那儿,想必孔鸿定能把握分寸,会知道如何为大昌争来更多的利。
一群人也觉得不错,是这么一个道理。
私下萧谌叮嘱萧宁一句,该让姚拾儿回来了。萧宁明了。
***
一应文书送达,议和一事,且由孔鸿全权处置。
孔鸿手里拿着萧谌让人送来的公文,朝一旁的将士中的一人吩咐道:“姚将军,殿下有诏,命你即刻回京。”
以萧宁之名而召之,并不是由萧谌开口,细想前线战事,主力是孔鸿他们,一应女将女兵守卫一方,有些细节,萧宁召人回去询问,亦无不可。
帐中一员女将正是姚拾儿,当日在雍州,萧宁巡军时,曾与众将士比试,夺得冠军。
当日萧宁启用之,这些年下来,她一直都在战场,凭战功一步一步成为卫将军。
听孔鸿的话,知是萧宁有召,姚拾儿道:“左仆射,战事未平。”
西胡如此大肆入侵中原,眼下人还没有完全赶走,姚拾儿不太舍得离开。
孔鸿道:“战事不会再有改变,不过是与之周旋,多争些利罢了。你在外戍边多年,殿下召,你且回去吧。”
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能再让她推三阻四。
姚拾儿应下一声是,孔鸿道:“去收拾收拾吧。”
这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姚拾儿乖乖地往军中去,立刻收拾东西,连夜赶回雍州。
彼时已经过了二月,眼看就要迈入三月了,萧宁对于姚拾儿,算着日子她回到雍州,亲自相迎。
姚拾儿骑马入城,远远看到萧宁,自是受宠若惊,连忙下马,“殿下。”
一身铠甲的年轻女郎,英姿飒爽,一眼看去叫人很是欢喜。
萧宁过去,将她扶起,轻声地道:“辛苦了。”
面对萧宁,无数女郎都为之振奋,“不辛苦,比起被男人一辈子压得喘不过气,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再苦都不苦。”
发自内心的一番话,也是昭示着姚拾儿所经历的苦难。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萧宁心下一叹,她知道姚拾儿经历过什么,可是不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都不是她竟然用无数百姓和将士的性命,换得一身军功的理由。
姚拾儿一愣,不由地抬起头看向萧宁,心下一阵颤动,却不敢立刻否定地回答萧宁。
萧宁看到她的迟疑,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再问:“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有损于家国天下之事?”
再有此一问,萧宁很耐心地等着,等着她给她一个答案,一个回答。
姚拾儿这一回确定,有些事,饶是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则不然!
“殿下。”姚拾儿轻轻地唤了一声,依然不敢正面的回答萧宁。
“你是我手下出的第一个女将,你英勇善战,你聪明绝顶,可是,为何,为何你要如此?我在教你兵法,教你武艺的时候,不曾与你说过,比起一人之喜好,天下,百姓更重吗?”萧宁隐忍了许久,一直想寻个机会可以问姚拾儿,她岂能如此行事。
“殿下,我不是为了军功,殿下,我不是。”姚拾儿大惊,以为萧宁误会了,认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军功。可不是,真的不是!
萧宁面对这样矢口否认,却何尝不是承认了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心下一沉。
姚拾儿道:“殿下的处境,天下女人的处境,我们都知道,也明了那究竟有多难。殿下,殿下,我只是想用军功让天下人看到,我们女人从来不比他们男人差。我,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没有想到?从你打开城门,放西胡兵马进入豫州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什么想不到的。宁箭将军,他与那无数的百姓和将士一样,死得何其冤?”
萧宁没有想到姚拾儿竟然只有这样的一句,不想有此变故吗?城门一开,还能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若是想不到,他们为何还要守在边境,为何有那么多的将士不让西胡兵马迈入大昌一步。
不是想不到,而是从打开城门的那一刻起,姚拾儿已然做了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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