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就拍着大腿道:“哎呀,你们运气可真好,碰上了一个好大人了,我们县别说是免税了,去年还新增了两捐,说是洪水冲垮了道路水利,都得花钱休,花用的钱粮都分派到了我们头上,不然我家也不至于还不上那两袋谷子呀。”
满宝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儿了,她如今知道的事情更多,想的也更多,虽然依然牢牢的记着傅县令增加入城费的事,但也想着先生说过的话。
评定一个人,不能只记着他做的一件事,得把他该做的事列出来,再把他做了的事列出来,方能知道那个人怎么样。
傅县令在罗江县多年,却只去过七里村两次,平时劝课农桑从不会走到七里村;
六年的时间,他只加过一次捐;
每年都发劳役修水利和道路,还修过县衙;
收城门费;
上书给他们免了税;
总结下来也只有这么几件事,但因为母亲的缘故,满宝很喜欢道教,这两年也读老庄,慢慢的知道,有时候,不做,就是一种正确。
当然,她更喜欢现在的杨县令。
因为每年劝课农桑他都会走到七里村来,甚至不仅是七里村,罗江县下所有的村庄他都会走过一遍;
几乎每年他都会从县衙中拿出一部分钱来购买粮种,农具或耕牛分到各户或各里,扶贫扶弱;
每家若是添丁或是添置产业,里正都会比以前上心一些,有时候不用村民们去找,里正自己就找上门来核对记录,然后向上禀报;
杨和书也会发役令,却会将事情提前,农忙过后十天之内出役,不会像傅县令那样,一年早,一年晚的,不是正好咬着农忙的尾巴,就是正好是天气最冷的时候;
杨和书不收城门费,还约束县城里的帮闲,不准他们找城里小摊贩们的麻烦;
还会帮城里的商户联系外头的商户,将生意扩出去……
所以不仅是这位一看就没显露真实身份的李二郎问,就是一般人问她两个县令如何,她也不能说傅县令不好,只会说自己更喜欢杨县令而已。
李二郎却转移了注意力,专心问起农夫加的捐,以及为何他们县两年前的受灾情况。
但农夫哪知道整个县的事,他能说的也就是他们村和附近几个村的受灾情况。
但这也足够李二郎推断出他们县的情况了。
白善宝也坐了上来,祖母和先生都说过,将来他要是当官,这些都是要了解的。
而且他也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当官的,百姓会怎么说他们。
李二郎问起农事来,“不知去年收成如何,一亩能有多少石?”
“那个倒是没算过,但一亩麦子好的有三袋半,差的也有近三袋,收成还算不错的。”
李二郎蹙眉,想起了什么,扭头问白善宝:“你们是罗江县来的,可知罗江县的收成如何?”
白善宝想了想道:“全县的数据只有县衙才知道,不过我们的小庄子麦子亩产去年秋称重时是五石,水稻差许多,只有三石左右。”
李二郎怀疑的看着他,“小麦的收成能有这么高?”
稻谷的亩产倒是还正常,可这小麦,一般情况下不都只产三石左右,便是有些地肥沃,能收四石都顶田了。
白善宝却笑道:“我们用的新麦种,所以比别的地收成要高一些。”
本来小农庄和老周家用的麦种就是最好的一批,而后每一季收成都会挑选最健壮,麦穗最好的留作麦种。
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环境,麦种的优良性能开始慢慢的被激发出来,或是调整过来,反正这两年的收成都还不错。
而且比老周家的亩产还要高。
每年收成的时候,就是满宝的仙子转世的故事更为广为流传的时候。
因为村民们一致认为,满宝他们都没怎么管地里的活儿,每年的收成竟然比他们还高。
那能是什么原因呢?
大岭的那片地他们是知道的,并不是非常的肥沃,所以能有这个收成,只能是神仙保佑了。
村民们这样认为,白善宝却不会这样想,对农庄里的活儿,他们只是不下地干活儿而已,但决策都是他们做的。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年他们要请多少人来沤肥,每年撒下去的肥料有多少,更知道每年从大渠里挑水浇灌要请去多少人力……
他觉得,这份高收成是应得的,并不是靠神仙保佑。
奈何村民们虽然也听他们说话,却依旧更相信是神仙保佑。
这会儿他说起农事来,便不由多问了农夫几句,“你们只种春小麦吗,抽穗时都能赶上雨水吗?”
“老天爷哪有那么商量,总是会差几天或十来天的,不过问题不大。”
“问题还是很大的,”白善宝道:“若雨水能赶上抽穗时,那不仅麦粒饱满,麦穗也会更长一些。”
“可咱也不能让老天爷下雨就下雨不是?”
白善宝:“所以要浇灌。”
李二郎忍不住看白善宝。
农夫哎呦一声,道:“那么多的地,哪儿浇得过来呀,而且麦子灌浆的时候正是地里草茂盛的时候,这会儿不给地里除草,那收成更没有。”
满宝道:“说到底还是人力的问题,不能精耕细作,若是家里多几头牛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