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宴定在午时,巳时过半便有收到请柬的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坐着华贵的马车,在国公府的大门前停下。
不多时,国公府大门口就停满了各级官员的马车。
人来人往间已是繁华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又见一个接一个的官员身着正装,携着妻子儿女从马车上下来,由仆人递上请柬,然后由提前安排的引客小厮躬身指引着,踏着猩红毡毯一路往宴会举行的前厅领去。
相熟的官员碰了面,便作揖着互相寒颤招呼。
正因着今日及笄宴,府中奴仆都各自忙碌,林菲趁着大家都在忙的时候,从世安苑跑了出来,她一路低着头小碎步地跑到了西侧角门,原本西角门的守门嬷嬷今日不在,角门亦是虚掩着的。
林菲推开角门,站在角门处往大门口的方向张望。
络绎不绝的官员携着家眷从马车上下来,人头攒动间,林菲一眼便瞧见了跟在公婆和丈夫后面的那个熟悉身影,她的四姐林玉。
“四姐姐……”林菲已是许久没有见到家人,如今看到亲姐姐,难免就情难自抑,红了眼眶,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把见到家人的满腔激动和泪水都给咽了下去。
林菲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尽快和姐姐说上话,还要在宴请开始之前,赶回席面上负责糕点的端送工作。
一架略有眼熟的马车从贯穿南北的大街道上策马而来,卷起尘土。
马车富贵精美的连车轱辘都是雕梁画栋,稳稳停在了国公府的门口,有守在国公府门口接待的小厮认出了这是世子爷的马车,立刻跑进国公府里去喊管家梁生。
梁生领着七八个扈从从国公府里掀了袍摆跨过门槛,匆匆忙忙迎上来。
杨则善掀了车帘从马车里走出来,他的出现,很快便引得周围的宾客或作揖,或抱拳,或躬身迎上前去打招呼。
户部侍郎张书良看见杨则善的出现,也立刻调转方向,领着妻子儿子和儿媳上前作揖打招呼。
杨则善身边的官员越聚越多,很快便被簇拥着往国公府大门口走去。
林菲已经差不多十一二日没有见过杨则善了,刚才匆忙一瞥,也看的不清楚,只觉得他似乎比之前略带了些疲惫,想来这十几日在皇宫里同陛下和群臣商讨国家大事,应是极辛苦的。
林菲也不及多想,她看着林玉已经跟在簇拥着杨则善的官员后面,进了国公府的大门。
就在众人寒暄着往里走的时候,一声猫叫传了过来。
杨则善站在众星拱月的官员们中间,他身穿绯红朝服,头戴梁冠,腰间一条雕云纹的黑革带,脚下一双乌头靴,原本威严的脸上在听到一声猫叫后,竟然微勾唇角,露出浅淡的笑意,调侃道:“哪儿来的小野猫?”
管家梁生原本想喊扈从去赶猫,但是听见主子爷这声略带戏谑口吻的话语后,察觉出主子爷似乎心情不错,到底没有出声喊人去赶猫,而是跟在主子爷身边,朝里面走去。
旁人听不出这声猫叫的含义,但是林玉哪里会听不懂。
娘亲在林菲满周岁的时候就亡故了,林菲不喜欢奶娘带着睡,总是偷偷跑道林玉房间门口,站在窗子底下学小猫叫,林玉听的心软,就开了门把林菲抱进去,给林菲讲故事唱小曲,小小的林菲蜷缩在姐姐香软的怀里,很快便睡着了。
林玉往猫叫传来的方向一看,果然见到林菲站在影壁后面,只敢露出一双绣鞋的鞋头。
她看看四周,见所有人都在忙碌,官员们忙着跟如今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御史杨大人寒暄,命妇们忙着结交和攀谈,贵女们有的掩唇轻笑,有的谈笑风生,有的叽叽喳喳,到处都是人,到处都热热闹闹,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和影壁后面躲着的林菲。
林玉掏出袖子里的帕子,假装帕子不小心掉在地上,然后追着被风吹走的帕子去捡。
等追着帕子进到影壁后面,林玉看见了等在此处的林菲,见她穿着一身茶白上衣配豆绿的丫鬟服,忍不住就呜咽了起来。
“四姐姐别哭,我现在虽然成了国公府的丫鬟,但是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差,且我每个月可以领到二两月钱,也有自己单独的厢房。”林菲低声宽慰因看见她后,而情绪略有激动的姐姐。
林玉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哽咽道:“都怪姐姐无用,帮不上你的忙。只是……你如何从教坊司出来的,又是如何成了这国公府的婢女?”
“此事说来话长。”林菲看一眼影壁后头:“四姐,你还记得在我及笄前,曾有意求娶过我的国公府世子杨则善吗?”
“记得。”林玉颔首道:“只是爹爹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便是这世子,把我从教坊司赎买回府,我如今是世子爷院子里的二等丫鬟。”
“竟然是他?”林玉听罢却慢慢皱起眉来,她握住林菲的双手紧张地问道:“那世子原就喜欢你,他把你赎买回来,没有强迫你罢?”
林菲被林玉这么一问,红着脸蛋低下头去,卷长的睫毛轻颤了两下,轻声道:“没……没有。他说恨我当初百般推拒他的求娶,赎我回府就是为了放在眼皮子底下折磨的。”
“他一个世家贵公子,又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当朝一品大员,如何这般心胸狭隘,同你一个小女子锱铢必较?”
林菲摇头:“我也不知,许是意难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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