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只有三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药丸。
闻着不似草药那般苦涩,而是有些湿土的腥臭。
柳恩煦同样半信半疑地看向窦褚,嘟囔了句:“我以为你是对症下药。”
窦褚却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抖了抖衣袍,在圈椅中落座。
内堂的声响越来越大,甚至还有瓷器砸碎的声音。
柳君行攥了攥手中捏着的小盒,另一只手紧攥拐杖,面色坚毅,似是做下什么决定。
随即他向窦褚揖手道谢:“多谢王爷的神丹,老夫暂且欠下王爷大恩。”
说完步履蹒跚地往屋里快步走去。
窦褚的目光跟过去,只看见柳恩煦匆忙地跟在柳君行身侧,狐疑地问:“祖父真的要给小初吃这药吗?”
窦褚垂下眼,拨弄手里的扳指。
这药是怪老头给他起死回生,保命用的仙丹。
他手里总共就三颗。
他眸色渐沉,捏了片蜜饯放进嘴里。
这小姑娘,可真是不识好歹。
柳君行并没回应柳恩煦的话,而是坚决地往屋里大步走去。
可柳恩煦刚跟着走进屋,立刻就后悔了。
此时的内堂一片狼藉,柳恩初像个扎在田里的稻草人,跪立在床上。
身子下的软塌上鲜血淋漓。
他半低着头,那双跟自己极像的桃花眼半睁着,却看不到黑瞳。
煞白的脸,散落的乌发,还有流血的指尖和五官。
这明明就是只——鬼。
柳恩煦的双脚似是灌了铅,一动不动地站在内堂门口。
她看见柳君行走上前,挥手喊了两个侍卫压住了柳恩初孱弱的身子。
可她没想到柳恩初的力气不似个病弱的少年,反抗的身体倒像是头健壮的猛兽。
一个侍卫吃力地按住柳恩初不停扭动的身体,另一个侍卫用缠着厚重纱布的手,掰开了他的嘴。
柳君行这才用府医递给他的长柄夹伸到柳恩初的嘴边,将其中一粒小金丸投到了少年嘴里。
内堂尽头,祖母谭氏正趴在母亲李氏的肩头,不敢去看此时的画面。
而母亲眼中含泪,神情恍惚。
柳恩煦忍受不了眼前的这些画面带给她的冲击,随即捂着胸口跑出了内堂。
窦褚听见脚步声,只抬眼看了她一眼。
依旧漠不关心地欣赏着自己前些日子才打磨好的羊脂玉暗孔扳指。
直到柳恩煦落座身边,声音失魂落魄地传进窦褚耳朵:“小初…小初体内怎么会有…虫卵。”
窦褚垂着眼,慢慢道:“是一种几十年前的怪病。”
柳恩煦的眉头忍不住往一起凑:“几十年前?小初怎么会…”
窦褚没再说话,而是当她自言自语。
两人就此沉默。
直到内堂传来的嘈杂声完全静下去,柳君行才脱力般扶着侍从一步一步缓缓走出来。
柳恩煦赶忙给祖父让出了自己这个离他最近的位子。
柳君行这才欣慰地拍了拍孙女的手臂,落座后,有气无力地道:“殿下的药,似乎见效了…”
窦褚淡漠浅笑,点头应道:“那就好。但这三颗药恐怕只能保他至多一年。”
柳君行青白的眼中再次划过震惊,抬头看向窦褚:“殿下可否详细说说?”
窦褚一消刚才的散漫,抬眼看着柳君行身后的柳夫人李氏:“夫人可曾去过安兴县附近的那个姚古镇?”
话音刚落,屋里的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了柳夫人身上。
柳夫人一脸错愕,迟疑地摇头。
窦褚的脸上这才蒙上一层疑惑,于是坦诚相告:“我也是曾经在一本失传的医学禁书上看到过,世孙的病恐怕是几十年前姚古镇传播的螠虫病。”
柳夫人惊讶地用手按住了嘴,随即想到什么,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刚刚有身孕的时候,文渊奉旨到外阜监察。那年雨水大,我们走到赤南北边的林区刚好赶上暴雨冲断了木桥。没办法,才找了个不住人的民宿避了几日。”
柳君行似是恍然大悟,右手拍了一下圈椅扶手:“那片林子紧邻姚古镇!当年螠虫病的传播速度很快。先帝派军队过去封了镇子,但后来那支军队都没回来。王爷的意思是小初染上了那个怪病??”
窦褚面色郑重的点点头:“我也只是推断。那书上记载妊妇对螠虫的抵抗力极低,我猜测夫人可能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才食入了螠虫的幼卵,只不过螠虫更喜欢依附于阳盛的胎体,这也是为什么同胞的阿芋没有染上的原因。”
柳君行陷入了沉思,他半低下头,似是在回忆当年那场扰乱了整个诸夏国的瘟疫,片刻后才缓缓道来:“也许王爷说的是对的。先帝为了控制那场瘟疫的传播,杀了太多无辜的人。后来有人传言那是天降不祥的征兆,先帝才烧毁了所有螠虫病相关的记载,甚至斩杀了了解那场瘟疫的古医,所以鲜少有人还知道螠虫病的病症。这些年,我寻遍了大江南北的神医,没有一个了解小初的症状。现在想想,就算是听说过一二,为了保命,也不敢轻易断言呐…”
一向坚强的李氏,这才突然腿软,半靠在柳恩煦身上,她手臂抖了抖,眼底泛红:“那…王爷可有办法医治?”
窦褚迟疑片刻,摇摇头:“我也只能用这药短暂抑制他体内的螠虫生长,若想根除,光靠几颗药丸恐怕作用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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