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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幽,你怎么了?”
    他死死按住她的头,让她没法看到他的神色。
    琉双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你知道我活不了多长啦?”
    她轻轻一笑,抬手摸摸他的头:“没关系的少幽,我没有很害怕,你也别害怕,为什么你颤抖得这么厉害?”
    “我没有。”他否认道。
    语速又快又冷,突然让琉双想到另一个人。她顿了许久,突然问:“少幽,百年前我寄放在你这里的平安锁呢,你能给我吗?”
    他只顿了片刻,说:“弄丢了。”
    琉双在他怀里,睁开困倦的眼,不再说话。她身上萦绕的浅浅温柔不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带着淡淡的寒意。
    琉双从未在少幽身上寄放什么东西。
    他并不是少幽。她认出来了,以至于原本吊在胸腔最后一口气,没法就此在他怀中咽下去。
    琉双虽然没了感知喜乐的能力,但她并不傻,他们二人这般不同,她早该看出来的,他是晏潮生。
    但琉双并没有拆穿他,她对抗着虚弱,对他说:“少幽,等天亮了,你去街对面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吧,我很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
    他不语。
    “我不会睡过去,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他这才道:“好。”
    琉双果然没有食言,顽强地用一口气撑着,不曾睡过去。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晏潮生放下她:“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琉双本想笑笑的,可是发觉脸颊僵硬,笑不出来,再想模仿一下,已经忘记怎么笑了。她说:“好。”
    他下了船,当着她的面,怕她看出来,并未用鬼修瞬移的法力。
    琉双慢慢坐起来,看着他走远。
    她随后也下了船,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
    离了他的庇护,原本晴朗的天空不见了,闷雷阵阵压在琉双头顶,似乎随时都要劈下来。
    它们跟了她好几日,琉双早就知道,这是她的血脉劫,它竟提前两月来了。
    好在感知不到害怕,琉双解开身上的狐裘,任由它从身上滑落,她一身大红嫁衣,红得似火。
    琉双知道,她等不到少幽了。
    她不知道晏潮生来做什么的,现在的她,也不会深想这个问题。记忆告诉她,她要离晏潮生远远的。她宁肯死在雷劫下,也不愿死在他怀里。
    琉双看着黑云压顶的天空,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为何要来,真是麻烦,害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还要离开。
    有了这个想法,琉双一怔,模模糊糊想起曾经,日复一日在擎苍山等着他的少女,若看见他与赤鸢的身影,她便欢喜雀跃。
    可如今他再出现在身边,她竟只剩下这样的念头。
    麻烦。
    原来她想等的、想见的人,已经不是晏潮生。
    *
    桥畔另一头并没有卖糖葫芦的,晏潮生最后用了法力在人群中搜寻,也不曾找到。
    他蹙着眉,最后抓了一个甜汤铺子小贩,扔了一颗灵石过去,说:“按我说的做。”
    好半晌,小贩不太熟练地捯饬出一串糖葫芦,还未自请重做,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连同那串不太像样的糖葫芦,一并消失。
    晏潮生看到小船时,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过去,掀开帘子,果然里面空无一人。
    他垂下眼睑,看见江水中自己幻化出来的脸。
    糖葫芦掉落下去,江水晕开,模糊了他的神色。晏潮生坐在船头,空中似乎还隐约残留着她的冷香。
    晏潮生知道,现在动身去追还来得及。
    可他不该去,他是两界君主,八荒惧都害怕,他法力滔天,手腕残忍。而她只是一株连心都没了的小仙草。
    昨晚他已经有些失态了。
    他没有按照和沃姜说的那样,汲取她身上最后一点徽灵之力,他失控地选择了拥抱她。
    水中波纹一圈一圈晕开。晏潮生想起沃姜的话,昆仑即墨一族占卜向来不怎么出错。
    沃姜老儿说,他就这样走下去,早晚有一日,能成为八荒共主。他没有必要去追一具没了心,即将溃散的躯壳。
    不会有人这么蠢,两者哪个更有利都区分不清楚。
    晏潮生很清醒,七百年来,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鬼域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处理,梦姬的暴怒,族人蠢蠢欲动,他多耽误一刻,都是在浪费时间。
    晏潮生猛地起身离开,他走了数十步,身后闷雷轰鸣。
    别回头,往前走。他听见一个声音这样说。
    不回头,他从来就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既然不曾对她动过心,何必再去寻一具破碎的躯壳。
    *
    琉双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回到了苍蓝仙境。
    她用尽胸腔的最后一口仙气,跌跌撞撞到了湖畔。湖水映出少女身影,她看见自己的妆容已经花了,发髻散乱。
    琉双沾了水,想把自己打扮得体面一些。
    劫雷在上空疯狂地给她示威,她哼着娘亲教的歌,没心没肺这个词,此时在她身上登峰造极。她是真的没有心了,于是能坦然无视即将来临的命运。
    苍蓝的湖水还不太干净,她离开几日,荒芜的仙境并未恢复过来,仍旧是一片寂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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