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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有人病倒了。
    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举人,他三十多岁才考上秀才,四十岁中举,这是他第六次春闱了,再不高中,下次春闱他就六十了。
    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上天没因他的压力而对他有所眷顾,他本就身子骨衰弱,又坐在最边上的一个考棚,寒风直往里灌,第一场时他其实就已经有了点不好的苗头,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
    到了第二场,实在熬不住,没写完就倒下了。
    如果仅仅是风寒倒罢,偏偏他是中风了。
    他只能被禁卫军抬了出去。
    这场春闱算是又砸了。
    这是他准备得最充分的一次,也是发挥最好的一次,不出意外,应当能高中,可惜就是出了意外。
    老举人的倒下给考生们增加了不少心理压力,考场更静默了。
    这边,考生们埋头答题之际,清辉堂内的六位翰林院考官们也誊抄完了第一场的全部试卷。
    考生们的墨卷被封存,放进专门的柜子,一直到三场全部批改完才会拿出来与朱卷一起存档。
    第一场的朱卷在禁卫军的押送下被送往里头的内正堂,六名考官齐齐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人见清辉堂内没有旁人,小声调侃道:“我觉得,我似乎是誊抄了安郡王的试卷。”
    一题没错不说,那字更是别有风骨,见过这么多春闱的考卷,那一份考卷绝对是字迹最优秀的,几乎能媲美书法大家的墨宝。
    不料他话音一落,对面的一个考官开口了:“我觉得,安郡王的试卷应该是在我这边。”
    他也誊抄了一份完美答卷,绝对是无可挑剔的那种,除了安郡王,全昭国没人可以做到。
    试卷被糊了名,看不见到底是谁的,他们誊抄时也只是在墨卷与朱卷上排序号,誊抄完会将两张试卷并排放在一起,在衔接处盖上印章。
    若是序号出错了,可以对印章寻找。
    誊抄官们都很仔细,迄今为止没出现过试卷弄错的情况。
    二人小声争执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考官们的争执,考生们一无所知,考试时间要结束了,他们正在奋笔疾书。
    安郡王是早早地便落了笔。
    他的眼睛到了夜晚会失明,所以他的试卷都尽量在大白天做完。
    钟声响起,第二场考试也结束了。
    考官们前来封卷,这一场哀嚎的人不少,显然是第一场太顺风顺水,导致他们低估了第二场的难度。
    然而真正的噩梦是第三场。
    这一场主考策问。
    题目刁钻到有考生看第一眼便恨不得昏死过去。
    它考的竟然是论嫡长贤。
    《春秋》语云——立嫡立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说的是家中只有嫡子才有资格继承家产,即便庶子比嫡子早出生,也该以嫡子为重,除非嫡子死了,才能轮到庶子上位。
    譬如曾经的昭都小侯爷,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头上有两个庶出兄长,可兄长们没有继承权,只有他才能被人称呼一声小侯爷。
    如今他死了,宣平侯的家产便理应由庶长子继承,除非信阳公主的肚皮里再冒出一个嫡子来。
    若是家中有好几个嫡子的,那么以嫡长为贵,嫡长子继承家产,譬如定安侯府的顾长卿。
    这两位都尚且属于嫡、长中德行配位的,可是也有德不配位的,譬如曾经的废太子。
    庄太后一生无子,柳贵妃的儿子是大皇子,他被先帝册封为储君。
    他与柳家谋反之后被贬为庶人,那之后规矩该立二皇子才是,偏偏立的是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陛下登基后,立了萧皇后的儿子为太子。
    若赞同立嫡立长不立贤的说法,那么陛下的皇位便来路不正;可要说不赞同,那就是在指责陛下立太子立的不对,毕竟谁都知道,太子虽是嫡出,却不是几位皇子中最出众的。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幽州来的考生们都疯了。
    他们幽州这届考生是得罪了谁?乡试的策问考削藩,会试的策问更刁钻,这特么都考到皇帝的家务事上去了!
    虽未明说是立储之事,可谁也不是傻子。
    何况立储严格说来也不算是皇帝的家务事,它是国事。
    既是国事,那就没什么不能拿来考他们这群举人的。
    总之,把他们考糊就对了。
    多亏天气寒冷,没人中暑,就是又有俩老举人中了风,都是让这题目给吓的。
    安郡王拿到题目时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不明白这题是谁出的?是翰林院还是陛下?如果是陛下,那么陛下的用意是什么?
    是对太子不满吗?还是在敲打想要把太子拉下马的庄家?
    毕竟立嫡是立当今太子,可若是立长就该立庄贵妃的大皇子。
    安郡王很快就笑了。
    有意思。
    这题目出的真有意思!
    冯林与林成业到这一场基本跪了,他俩属于没多少政治细胞的,参不透这道题目背后的深意,还只当就是字面上的立意。
    冯林家里就他一个儿子,立啥呀立,都是他的!
    林成业虽是家中庶子,可他爹说了,继承家业没出息,当官才有出息,所以他的哥哥们一点也不想继承家业,他们全都想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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