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掌了灯。
也不知是不是凤床上多了个小丫头的缘故,明明有些格格不入,却意外让人觉得这森严冰冷的宫殿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顾娇坐在床上,对了对手指,也不知自己是该下来,还是不下来。
庄太后来到床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泛红的手背,却又不说话。
秦公公眼尖儿地走了过来,笑着对顾娇道:“姑娘,你的手受伤了,奴才这儿有金疮药,给姑娘涂抹些。”
顾娇古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哪里受伤了?我没有啊。”
庄太后眼神凉飕飕。
顾娇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秦公公。
秦公公冲她挤眉弄眼。
顾娇:“哦。”
她伸出小爪子:“好嘛。”
秦公公做了个要给顾娇抹药的动作,却突然仿佛想到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道:“瞧奴才这记性,哎,奴才刚做完洒扫,手里不干净,还是劳烦太后为姑娘上药吧。”
瞧瞧,什么是人精,这就是了。
秦公公仿佛半点儿也不尴尬自己曾对顾娇疾言厉色,脸皮子什么的,在他这儿都是不要钱的。
秦公公把药给了庄太后,随后便识趣地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太后原来也是会疼人的,从前怎么不知道?不过想来太后并不愿意自己这不为人知的一面被人知晓。
屋子里只剩下顾娇与庄太后。
顾娇想了想,把爪子递到庄太后面前:“赶紧擦药吧。”
再不擦都要好了!
庄太后:“……”
顾娇的手背确实没什么大碍,庄太后给她抹了一点清凉的药膏后便对她说:“转过去。”
“嗯?”顾娇微微一愣。
庄太后沉声道:“哀家说,转过去。”
“哦。”顾娇乖乖地转了过去。
庄太后将她的寝衣轻轻撩起,顾娇的小身子僵了一下,就要转过身来,却听得庄太后道:“别动!”
顾娇于是没动了。
顾娇的后背上布满伤痕,肿胀已经消失,可还有大片大片的青紫,疤痕结了厚厚的痂,痂边的肌肤微微有些泛红。
不挠就痒,挠了又疼,顾娇平日里都忍着。
这伤痕是怎么来的,她只字未提,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庄太后面前晃来晃去。
庄太后想起她一会儿下厨,一会儿倒挂屋顶,在她面前没心没肺地笑,心底莫名地发堵。
她指尖沾了药,轻轻地涂抹她的伤处。
“哎呀。”顾娇的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地往旁侧一躲。
“疼吗?”庄太后紧张地问。
“好痒。”顾娇说。
掉痂的时候是最痒的,这个庄太后帮不了她,只能多涂抹一点药膏,让她可以清凉些。
顾娇盘腿坐在凤床上,由着姑婆给自己涂药。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姑婆,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庄太后手一顿,严肃地说:“没有。”
“哦。”顾娇失望。
涂完药,庄太后让人传膳。
顾娇也确实饿了,她难得午睡一次,不料却给睡到了晚上。
她看着桌上精致可口的菜肴,里面有一盘撒了芝麻的肉铺,在爱吃芝麻这一点上,她与姑婆是一致的。
这明显就是萧六郎从国子监同窗那里要过来的肉铺,味道都一样。
“姑婆,你真的没想起来吗?”顾娇吃着肉铺,有些怀疑地看着庄太后。
这明明就是她爱吃的东西。
庄太后淡道:“吃你的饭,哪儿那么多话?”
顾娇继续埋头吃饭。
宫里的菜肴很丰盛,顾娇居然还吃到了海蟹。
蟹肉与蟹膏都是剔好了再装回蟹壳里的,该去除的脏器都去掉了,一筷子下去,满满的蟹膏蟹肉。
“姑婆怎么不吃?”顾娇问道。
“哀家吃过了。”庄太后说。
确实是吃过了,还吃的是萧六郎的黑暗料理,庄太后真是给难吃坏了,接下来三天都不想吃饭了!
顾娇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又是三颗蜜饯:“姑婆吃这个吗?饭后吃一点,不会积食的。”
庄太后清了清嗓子,一脸嫌弃地拿过来,绝不让顾娇看见自己的口水。
是记忆中的味道,酸甜可口,又带着一股淡淡的梅香。
与宫里的蜜饯不一样,没那么甜,却意外好吃。
三颗吃完,庄太后意犹未尽。
顾娇眨巴着眸子问道:“是不是熟悉的味道?”
庄太后一本正经道:“就三颗怎么吃得出来?”
“也是。”顾娇犹豫了一下,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头还是三颗蜜饯。
庄太后默默地看着蜜饯,又看了看顾娇的荷包。
那个荷包是庄太后亲手绣的,是顾娇十五岁的及笄礼,绣了两个鹌鹑外加几颗鹌鹑蛋,其实是想绣鸳鸯来着,奈何绣活儿不尽人意,生生绣成了鹌鹑。
这么傻的东西,她当初是怎么送出手的?
庄太后很是嫌弃。
果然人脑子坏了就会做傻事,这是庄太后一辈子的黑历史。
庄太后将这三颗蜜饯也吃完了。
从前还是老太太的时候,顾娇一天只让庄太后吃三颗,过年才允许吃五颗,她想多吃就得想法子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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