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往药罐子里丢了一片姜:“醒了一次,喝了药又睡下了。”
宣平侯凝眸道:“她这病能治吗?”
顾娇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心药。
秦风晚,你的心药是什么?
顾娇把药熬好后温在炉子上,叮嘱玉瑾一会儿公主醒了一定先喝药,这药是饭前服用的。
“你要出去吗?”玉瑾问。
“我回去一趟。”顾娇道。
玉瑾笑了笑:“住了几日也该回去看看了,公主这边有我,你放心去吧。”
玉瑾为顾娇备了车。
回碧水胡同的路上会经过柳一笙的家附近,路过那条胡同时顾娇对车夫道:“停一下,我有点事。”
“是,顾大夫!”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胡同口。
顾娇只是顺道看看柳一笙回来了没有,没抱太大希望,谁料她刚来到门口还没抬手敲门,便有一道白影嗖的自墙头窜了过来,急吼吼地扑进她怀中。
“小十!”
顾娇抱住了怀中的小胖团子。
小胖团子在她怀里很是依赖地蹭了蹭。
顾娇弯了弯唇角。
“是谁来了?”
柳一笙自院子里拉开了掉了漆的木门,他看见出现在门外的顾娇。
顾娇一袭青衣,依旧是少女芳华的模样,眉宇间却多了一分不经意的杀伐英气。
柳一笙的眸光怔了怔。
顾娇道:“你回来了啊?”
她说的是回来。
证明她知道他早先出去了。
柳一笙解释道:“文嬷嬷年纪大了,我送她回乡下……落叶归根。”
文嬷嬷就是曾在院子里伺候的老嬷嬷,年迈力衰,行动早已不便。
柳一笙带她到乡下住了一段日子。
顾娇恍然顿悟:“原来如此,那她……”
柳一笙道:“她去世了。”
她的子嗣都不在了,是柳一笙为她送的终。
“在睡梦中去世的,走得很安详。”柳一笙让出一条道来,“进来坐吧。”
顾娇抱着小胖团子进了院子:“我今日是路过,没想到你真的在家,元棠让我带了些东西给你,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柳一笙将顾娇带进了堂屋,给她倒了一杯茶。
后院有人在做饭。
是他身边最后一个下人阿奴。
顾娇的目光落在椅子上的几个箱笼上:“这是刚回来,还是又要走?”
柳一笙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与阿奴的行李,说道:“我其实正打算去找你的,我要向你辞行了。”
顾娇的神色顿住:“你要离开京城了?”
“嗯。”柳一笙释然地笑了笑,“要离开了,不过可能不止离开京城。”
“你要离开昭国。”顾娇说。
柳一笙无奈一笑:“没办法,谁让和某人打赌打输了呢?愿赌服输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顾娇道:“原来你记得。”
柳一笙拿出了锦囊里的三朵簪花:“一直都记得,只是文嬷嬷身体不好,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顾娇点点头。
像是他会做的事。
想到什么,柳一笙正色道:“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我只是出去读书而已,封侯拜相这种好事不会落在我头上的。”
顾娇没反驳。
柳一笙将三朵簪花一一收好:“在走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顾娇道:“你说。”
柳一笙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我是医馆的病人吗?”
“不是。”顾娇说。
柳一笙眼睛一亮:“那是……”
顾娇弯了弯唇角:“你已经问了一个问题了。”
柳一笙噎住,半晌才苦涩一笑:“也是。”
顾娇看见竖在箱笼上的一管竹笛:“你喜欢吹笛子啊?”
柳一笙温声道:“喜欢。”
顾娇哦了一声,又道:“什么时候走?”
柳一笙道:“一个时辰后出发,我身份特殊,人多的时候不便出城。”
顾娇点点头,看了看他:“马车备好了吗?”
柳一笙笑道:“备好了。”
顾娇道:“那我去把元棠的东西拿给你。”
柳一笙张了张嘴:“不用特地跑一趟,我让阿奴和你去拿。”
“好。”
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在京城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柳一笙终于鼓足勇气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他是不被允许离开京城的,他花了点银子,使了点手段。
他出的是西城门。
他也不知此去还能否再回来,但他必须要去。
路过凤凰亭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悠扬若天籁的古琴声。
柳一笙只觉心口一震。
他唰的拽紧了马车的帘子,在即将一把掀开时又突然顿住。
阿奴扭过头,用手势比划,问他是不是要下车?
他望了望琴声传来的方向,眸中闪过犹豫,却摇了摇头,道:“让马车慢点走。”
阿奴放缓了车速。
琴声幽幽传来,如九天之音,就山溪之鸣。
他生平从未听过如此悠扬婉转的琴音,宫廷乐师也奏不出她的万一。
柳一笙缓缓拿出了手中的竹笛,放在唇边,追上了她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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