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说的甚混话!”楼氏忙上前捂她的嘴,命侍候的下人都出去,这话可不是能到处乱说的。更何况当今新帝还是陆家那个有仇的庶子扶植,这万一被那个贱种听了去,陆家祸事岂不更多了。说不得,说不得。
“四嫂你别拦我。”陆嘉禾躲开楼氏,去拉沈沅的衣袖,“嫂嫂,陆家日渐败落,长兄也不争气还遭那个贱养的庶子嫉恨。你还不如回沈家,别留在这平白毁了自己。”
陆嘉禾说的真切,眼里闪着盈盈水光,是真心为她着想。
不可否认,沈沅在这个家里,女郎中最是和陆嘉禾亲近,可终究是两姓不同,她心里始终对陆家人保留一分芥蒂。
这分芥蒂也因当年陆晋背叛一事日渐根深蒂固,从没想过,这个小姑娘能和她说真么多话,言语真切,并非作假。沈沅一时因方才揣摩人心的想法而感些许惭愧。
“嫂嫂,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陆嘉禾哭着抱沈沅道,“我好怕再发生上次的事,嫂嫂一生就毁了…”
面对一个已经及笄的姑娘还扑在自己怀里撒娇,沈沅哭笑不得,又听她情真意切的话语,心下几分酸涩,回抱她,温声“嫂嫂答应你,会保护好自己的,别哭了。”
陆嘉禾这才感到丢人,擦擦眼泪起身。
楼氏提了食盒过来,“行了,这事就过去了,都别惆怅着了。我叫人买了东街糕点,快来吃点吧。”她又打趣陆嘉禾道“我们嘉禾还亲手给嫂嫂做了龙须糖,嫂嫂不是最爱吃?”
沈沅自是极喜欢,陆嘉禾拿了匣子出来,白白嫩嫩的龙须装了满匣,可够人吃许多日子。
是够多了。
楼氏亲眼盯着沈沅拿了一块糖吃进嘴里,从喉中咽下,会心一笑。
吃吧,吃的越多越好,这一匣子够吃月余,吃多了,药效上来,可就逃也逃不掉了。
这药可是那郎中祖上传下来的,前期并无征兆,被人发现只当是深闺寂寞难耐,有谁会怀疑呢?
来寻沈沅时楼氏独坐屋里思量许久,她与沈沅并不亲近,沈沅不似外边看着软弱可欺,她若贸然前去,必会遭人怀疑,届时这药也不好给她下。
而陆嘉禾就不一样了,陆嘉禾和沈沅亲近,两人也经常在一起互送东西,陆嘉禾擅厨艺,平时会给沈沅做各式各样的糖,带她一起去必不会遭疑。
陆嘉禾品行单纯,又是好糊弄的,她不过说了三言两语,果然陆嘉禾到这对沈沅既是愧疚又是心疼,惹得她都感动。沈沅不仅信了,而且还吃了龙须糖,她未料想到的顺利。
陆嘉禾很晚才走,依依不舍离开有些魂不守舍,她明白陆家今日处境,长兄被陆浔害成那样,怕再无出头之日,而她温柔端庄的嫂嫂,怎能一直留在陆家昏昏度日。
她听说沈沅被长兄送进宫给新帝的时候,心里悲愤不已,恨长兄的软弱,又哀叹陆家无情,利益纠葛,到最后受苦的只会是他们夹在中间,命若浮萍的女子。
怎知沈沅今日不是她的明日,陆嘉禾心疼之余,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
以前陆嘉禾没少给她做糖吃,因此这次她虽对两人到来生疑,但终究被陆嘉禾打动,像往常一样吩咐环素收好龙须糖。其中还有一则原因,她也极爱吃龙须糖。缠缠绵绵,入口即化,口感极好。
长兄驻守边疆遇袭,生死未卜的事沈沅当夜才知。沈家未免让沈沅担心,一封信都没写过,而她得知这消息竟是从一个下人口中传来,沈沅忧心忡忡回屋,看了眼长案后的交椅,仿佛还躺着一人身影。
除了陆浔,还有谁会有意让她知晓这件事。他是在告诉她,唯有他才能救沈家的大公子。
陆浔手握虎符,掌大魏精兵,也就只有他才能找到阿兄。
夜里,沈沅忐忑地坐在床榻里,已经过了戌时,可陆浔还没来,沈沅有些颓丧,他最喜戏弄她,怕是要她亲自去求。
沈沅趿鞋过去打开橱柜,从里面翻找些鲜亮的衣裳,穿好后到妆镜前描眉簪钗,手边叮铃碰到两串耳铛,沈沅落眼一瞧,正是当初她送陆浔药时,陆浔在廊下给她挂的那一对。她捏着耳铛的沿儿,上面已泛起星斑劣迹,昨日环素收拾旧物,本想把耳铛扔了的,被她留下随手放到这。
她捏着耳铛的银钩,手晃动两下,声音不再似三年前清脆悦耳,反而有一种历经风霜的沧桑之感。
沈沅对妆镜,单手捏着银钩挂到了耳上。
走时,沈沅将装青白玉螺纹扳指的匣子塞进了衣袖里。
夜已深了,分明是宵禁之时,沈沅的马车却仿若无物,并未有一人阻拦,她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至九重阁楼时,来接她的小太监道“王爷今儿在三楼,夫人只需上三阶梯即刻。”
沈沅微顿,朝他点头福礼,小太监忙避过她的礼数,迎她进去。
三楼要比九楼矮上许多,爬着也要容易,终于不用再气喘吁吁,还要缓一会儿才进去。
沈沅到门前捋好自己被风吹乱的发鬓,袖中的手捏紧匣子,抬手叩了两下门,直到听到里面的人声,沈沅才推门进去。
与九楼金碧辉煌不同,三楼寝室则要简陋许多,没有绒毯,没有如霞墙壁,没有琉璃灯,简单质朴到唯有一榻,一桌,一椅,陆浔坐于长案后,身上穿的与寝室装饰大不相同,是绫罗绸缎,是锦衣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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