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旖绰也是个关不下嗓子的,苏氏还没拐进灶房来,就“崔夫人哟”地喊起来了,两人在门边遇上,丁旖绰牵起她的手开玩笑道,“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是要来蹭我们的年夜饭吗?”
苏氏哈哈大笑,“我们那边也快开饭了,今年怕是不成,希望明年咱们能围桌一起吃哩。”说着还拿眼睛去瞧站在丁旖绰身后的皎然。
这明晃晃的暗示,皎然半垂眸微笑着没搭话。
苏氏看她这娇羞的小模样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忙把站在门外的崔子衡拉了进来,崔子衡手上拎着个食盒,“想着再晚些该要用年夜饭了,就趁着刚出炉,带着阿衡送来给你们。”苏氏将食盒盖子揭开,里面是红、黄、白三色年糕,象征金银财富,又寓意年年高。
崔子衡踏出一步,把食盒递到皎然面前,“然妹妹,你定要尝尝,我特意吩咐厨娘少加些糖的。”
皎然却之不恭地收下,“多谢子衡哥哥。”
一旁的大人见小年轻这幅扭扭捏捏的模样,如同在看当年的自己,又更像在看笑话,丁旖绰戏谑道,“瞧瞧衡哥儿,耳根子都红了。”
“可不是吗,平时多能说惯道一个小子,这会儿快成哑巴了。”苏氏恨铁不成钢地损了一下儿子,又捧了一下皎然,“还不是因为咱们然丫头,看着这张小脸,有时候我瞧着瞧着也要晃神呢。”
“崔夫人就是爱促狭。”夜凌音忙出来帮女儿找台阶,“怎么把我们阿然说得跟白花花的元宝一般,那才是晃眼呢!”众人大笑,夜凌音推了推皎然道,“咱们的年糕也能出笼了,快去把你姨母的年糕拿盘子装下,再装些热乎的叫他们回去也尝尝鲜。”
今年的年夜饭吃得自然不同于往年,大人都在感慨家中不知是拜对了哪路神仙。
一是石敬泽改性,不说悬梁刺股,但也算肯勤学苦练,不再成日鬼混斗鸡走狗了,让丁旖绰少生了不少白头发。
再说皎然,半年多里先是酒馆起死回生,后来又开了四季园,如今似乎亲事也快有着落了,还是知根知底,又颇为靠谱的人家,不过因着南下这事儿,怕是要先耽搁小半年。不过这不打紧,在夜凌音和丁旖绰眼里,皎然是顶顶好的,不怕嫁不出去,只怕留不住。
吃着说着,丁旖绰和夜凌音难得多吃了些酒,连白师太也有些微醺,反倒是小年轻们清醒着。
吃完年夜饭,便是除夕夜的经典项目放爆竹,远近四处鞭炮声此起彼伏,越到子夜相交时分,京城大街小巷里越是争辉竞响,一浪一浪如击鼓轰雷。
皎然侧着身子把皓哥儿护在怀里,一手抱着他,一手抓住他拿着香的小手,见药线开始冒火星,立时母鸡护崽一般抓起皓哥儿就往台阶上跑,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声声不绝,皓哥儿两掌拍不到一块儿笑得咯咯叫。
像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燃鞭炮就点个小的,地方就这么方寸,大的也不行,就图个乐呵和年味,但像越国公府这样的朱门大户可就不同了。
下午家中眷属到祠堂祭完祖宗,厨房里就陆陆续续上菜了,小娃娃换上新装,丫鬟一色粉白黛绿,和家中小姐忙活剪镂各色花鸟幡儿胜儿,大的挂上枝丫,插到窗前屋角,小的戴上云鬓,满宅子五彩缤纷,见面都笑盈盈的。
用完年夜饭,便移席到花园燃鞭炮“迎神”,花园中早有下人搭好屏架,烟火花炮齐备,还有“满天星”、“游龙戏凤”、“惊天雷”、“一飞冲天”各类爆竹炮仗,小型的人人皆可点,大型的姑娘们不敢放,只能让凌昱、凌昊几位大的去点来众乐乐。
地上火花四溅,半空火树银花飞舞,红艳艳的火光晃得四周宛如白昼,小娃娃在奶娘怀中咿咿呀呀指着那一簇簇花火,大娃娃被丫鬟紧紧牵在手里,像凌涵这种半大不小的,管也管不住的,只能由哥哥看着点火,公主和老祖宗则远远坐着看一群儿孙嬉笑打闹。
花园里笑声盈动,声乐四起,起初凌昱是盯着凌涵的,可看着看着,凌昱居然在灯火阑珊里看到了一张如花瓣般的脸蛋,正似笑似嗔地望着他……
“三少爷,老祖宗说差不多该回去守岁了。”仆人的传话声唤醒了凌昱。
凌昱这边要守岁,皎然那边自然也是要的,不过白师太她们夜里都吃多了酒,晕晕乎乎的只想沾床睡觉,石敬泽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除夕夜也不忘挑灯夜战,便只剩皎然、彩絮儿和皓哥儿三个想守岁的。
白师太见状,把皎然和彩絮儿赶回西厢房自去守着,皓哥儿正灵醒着,半点困意都没有,咚咚咚就去拖着被褥想要跟皎然过去。
白师太看到被褥沾地,差点又要跳起来把皓哥儿抓来打,皓哥儿忙扔下被子,咚咚咚跑到皎然后面抱住她的大腿。
“去吧去吧,今晚别回来了。”大过年的喊打喊杀颇为不吉利,白师太眼不见为净地挥手赶走了皓哥儿。
皓哥儿抱着一盒零嘴,又蹦又跳地往西厢房奔去,皎然跟在彩絮儿后,转身关门时,抬头就望见了对面屋顶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凌昱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来到这里了,原本只想登上屋顶吹吹风清醒清醒,结果跳着跳着,就到了此处。
皎然脸上火辣辣的,想挥手不行,想出声更不行,害怕被瞧出端倪,只朝他远眺了一眼,立马合上门转身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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