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如涓涓细水,宛如梁上飘来,厅内无光,更叫人把所有意识都投到那莲花台上,如此天籁之音绕耳浮动,纱幔未拉,灯火未燃,台下之人早就瞪直了双眼,心里想着灯火燃起不要叫人失望,挂羊头卖狗肉才好。
一曲毕,厅内仍然屏息以待,声落灯起,小厮趴在梁上,头顶的重瓣莲型吊灯先燃起,投下佳人倩影,璨璨金丝纱幔拉开,众人倒吸一口气,凌昱眼睛眯了眯。
第118章 第一一八回
看客还没回过神来,轻快的鸣笛声取代了方才柔缓的丝竹琴瑟之音,灯下静止的仙子应声而起,踩着节拍翩翩起舞,烛光散落,不止仙子的衣裳是什么做的,泛着一层缥缈金璨的光,皎然也不知道这裙子和长衫,在灯下原来有这般作用。
乐师队伍旁,楼若手捏长笛,目光追着皎然的身影,指尖起伏,配合得十分默契。
坐在莲花台边上的看客,一时不知该往哪边看去,楼若姑娘鲜少献艺,一曲千金,可没想到今日居然吹了这样欢快的曲调,也不知这仙子什么来头,居然能让楼若姑娘伴奏。
这是一曲山中农户丰收的小调,清脆透彻,欢快活泼,节拍紧凑,和方才那曲《绮罗香》的柔中带媚截然不同,节拍越来越快,莲花台上宛如仙子的身影也飘然若飞,双臂抬起,脚下转圈,层层叠叠的柳色云叠裙逐层绽放,如仙雾笼罩中升起九天仙女。
绥带如蝶纷舞,玉铃叮当,山谷鸟声嘤啼,仙子不再躲躲藏藏,婆娑转出莲花台,两旁小厮眼疾手快将沿途灯树一路点燃,仙子所在便是看客注目所在,一双双目光都黏在仙子身上,生怕慢了些就错过丁点似玉姿容,仙子来人间告完喜,便要循着月色飘回天庭去。
舞动间皎然还不忘留神四周,说不得白矾楼不愧是京中之最,这出阁宴每一处都叫人差点晃瞎眼,金箔不要钱似的往墙上贴,四处立满珠翠灯树,在地砖上投出被打碎的光,酒客的位置也极其讲究,宽敞独坐的当是贵客,一人一长食案,四周用繁花金丝纱帘围起,只掀起一角对着舞台。
如此一来,酒客在纱帐内做什么事儿,便是无拘无束,极致风流。
皎然偶瞥见帐中已有酒客怀中的女史坦胸露乳,二人面色酡红,只不过一个是醉的,一个是羞的,皎然心中一恶,视线挪了个位置,便和坐在舞台正对面的凌昱对上眼。
楼若眼瞧着皎然当已找到凌昱坐在何处,指尖下压,韵律开始收缓。
台上之人虽掩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长披纱若有似无,烛光从衫里穿过,把里头饱满丰盈的桃子裹得愈加明显,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台下看客已然五魂荡了七魄,有人后悔下手太早,好东西总是在后头啊,眼见这小娘们款款朝凌昱而去,心中直痒痒,连忙劝道:“胜雪姑娘,别自不量力又去找凌三那厮,闭门羹不好吃,来爷怀里吧,让爷疼疼你!”
吃不得难道还看不得了?有爱装文雅的男子,冬日里手中还执把扇子,也不知是扇风还是挡风,见皎然翩翩从身前舞过,扬手一挥,想把那碍眼的面纱鼓起来。
只不过手刚伸出去,还没扬扇,便“呲”地一声手上吃痛,扇子掉下,那人咒骂一声“有骨头的拧不起无妨,没骨头的立得起才要紧”,捡起脚边裂开的扇子,不知何时桌边掉了一颗花生仁。
污言秽语从身后传来,皎然庆幸自己已经舞到凌昱帐边。
笛声渐慢,霓裳垂下,仙子宛如回到人间,就那样调皮地款款摇曳在人前,将勾不勾两手一搭一放,也不知那凌公子如何坐得住,若是换做他们,早就钻到裙里去了。
皎然一手压着凌昱的肩膀,在最后悠长的笛声中准确无误地跪坐在凌昱腿边,端起案上的酒注子斟了一盏酒,送至凌昱嘴边。
酒客这会儿真全成了看客,探着脑袋纷纷为皎然的鲁莽摇头,前面几位姐儿也不是没有向凌昱示好的,但人家都如现在这般,稳坐如钟,正眼都不瞧一个,虽看着像带着笑意,但微笑着拒绝也还是拒绝啊。
众人一边为皎然叹息,一边为凌昱的不懂风情拍手,当然也为自己能捡漏而摩拳擦掌,今日的雏儿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极品,那歌喉、那身段、那舞姿,装得了仙女、献得了热情,在床上也是这般那就真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咯,这银票出得值。
谁知在众人都准备掏银票唤老鸨儿上场时,凌昱居然就着胜雪姑娘送至嘴边的手,把那盏酒饮了。
坐在凌昱旁边的许劲离得最近,但隔着帘帐,反而不如旁人看得真切,只模模糊糊从繁花纱帐的轮廓里看见凌昱拦腰一揽,胜雪姑娘就坐到他腿上,忙扯着嗓子问,“天瑞,验货了没有啊,胜雪姑娘是有几多美貌?”居然把这小子拿下了,许劲算盘打空,闷闷喝了口酒。
凌昱欣然配合地揭下皎然脸上的面纱,语气平淡道,“当是雪肤花貌之胜雪。”
许劲酸酸摇头晃脑回了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凌昱的声音不大,酒客口口相传,愈加好奇这胜雪是如何美貌了,听在众人耳朵里,凌昱这话是带着轻浮之气的,但看在皎然眼里,眼前这人哪里有狂浪之色,黑眸里还有几丝冷意。
他不悦,她还不高兴呢!皎然也不说话。
但她不说话,却有人想叫她开口。宴上多京中高门贵子,不熟也算相识,所谓酒色壮人胆,有人挑起话头就向皎然抛去,“胜雪姑娘,出阁日卖给凌公子,可要好生伺候啊,上一位被凌公子看中的姐儿,还是楼若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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