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是凌昱了解凌涵的性子才说得出,皎然心想,那你怎么看出凌涵看出来的?不就是心细,仵作和大理寺破案,靠的不就是蛛丝马迹,一双鞋足够破案了。
好在凌涵皎然也了解一二,这姑娘心大,不像她兄长是只老狐狸,皎然果断放下手中的茶盏,踱步到门边,看了一眼那双鞋,是夜凌音过年前为她新納的布皮靴子,缠枝花的粉缎新式样,凌涵应当没见她穿过,这才松了口气。
“涵姐儿孩子心性,你不用担心。”凌昱拂了拂袖子站起身,伸手在皎然光滑粉亮的脸蛋上拧了一把,告知她今夜自己用晚膳后,便走出院子。
站着说话不腰疼,皎然在凌昱身后挥了个拳头,再来几次突袭,她真没地儿躲了。
她知道凌昱这话是在安慰她,凌涵好骗,再多的厉害话也是孩子的气话,不用走心。
但安慰皎然是一回事,知晓凌涵好骗又是另一回事,今日凌涵还真不止将凌昱得罪一次,有勇无谋,散漫无礼。
凌昱边走边想着,他这位妹妹,确实该找人管管了,哪日嫁人可就没人给她兜底了,养得娇憨些不要紧,家中兄弟姊妹多,还是能护着她的,但天真归天真,心中要知事擅事,才不会轻易被算计。
所以在山庄的这日,是凌涵最后的快乐。
午后回到国公府,凌涵就知道,她的好日子,突然间就没了。
“大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凌涵脸上虽是喜悦,但心中暗藏的是悲壮,更痛苦的是她还要强颜欢笑哩。
凌兰把手中的娃娃抱给一旁跟着的奶妈子,利落笑道,“这是我娘家,涵妹妹难道不欢迎为姐回来?”这位凌兰是嘉禾公主的长女,也是凌昱和凌涵的长姐。
从小嘉禾公主就不怎么会管娃娃,凌昱这前三个孩子,都是在老祖宗院子里长大,凌涵生得晚,嘉禾公主对这位老幺捧在手心,凌昱是哥哥,自然也多半是宠着让着。
但凌兰就不同了,她比凌涵大十余岁,又是国公府里的老大,从小宜母宜姊,凌涵对这位姐姐,是又敬又怕。如果说凌昱对她生气都是闹着玩儿,那这位大姐姐,如果生气,便是真的生气,不会给她嬉皮笑脸的机会。
小时候只要凌兰板着脸,凌涵立刻就跟龟孙子一般,她很清楚,大姐姐不会像三哥哥一样纵容她。
所以说凌涵这姑娘,说不懂事确实不懂事,说她懂事,她也并非就真的不懂事,脑子里门儿清。
“才不是呢。”凌涵忙嘟嘴摆手以证清白,“我也常常想大姐姐的,最近母亲无聊得紧,兰姐姐来了正好,可以陪母亲说说话。”
凌涵抱着凌兰的手臂就要往公主苑去,边走还边向凌兰吐了吐舌头,凌兰一看,就知道她要王婆卖瓜了,从小都是这样,故意惹人去问她,有人问她她就高兴,可凌兰偏就不去理会她。
投石不起涟漪,凌涵自己憋不住,也不卖关子,边走边贴在凌兰耳边,把在山庄看到的,和凌昱说的话都倒了出来。
“真的?”凌兰拿手帕捂住微讶的嘴,见凌涵点头如捣蒜,启唇一笑,“这可就稀罕了。”
一时也把管教凌涵的计划往后挪一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对凌涵道,“那可要快些,快些去跟母亲说说。”
凌涵蹦蹦跳跳地直点头,她原本是准备到母亲屋里再说的,提前告诉兰姐姐,一是憋不住,二是她琢磨明白了,大姐姐婆家就在京城,这次回来要小住一段时日,定然是三哥哥搞的鬼,哼!
所以决定提前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姐姐,反正纸包不住火,早晚会知道的,不能怪她。
嘉禾公主的反应,可比凌兰大多了,担惊受怕这么些年,总算了结一桩心事,在她看来,外面的女子,只要不带回府里,成亲前打发干净,别越到正室头上便好,哪个王孙公子不在别院养一群姬妾的,所以只有惊喜,并无愁绪。
嘉禾公主点了点凌涵的额头,“你这丫头,总算歪打正着,干了件让人刮目相看的事儿。”
凌涵领功地在凌兰身上蹭了蹭。
嘉禾公主又问,“那你可有见到那位姑娘?”这些年,送到凌昱院子里的美娇娘都被送出去,嘉禾和凌兰一样,对那姑娘是圆是扁十分好奇。
凌涵鼓鼓腮帮子摇了摇脑袋,“那就没有了。”其实就差一点,凌涵嘟着嘴控诉,“都怪三哥哥,他把我赶出来了。”
凌涵膝行到嘉禾公主身边坐下,抱着她的手臂摇晃道,“母亲,这就是‘儿大不由娘’,你可要说说他!”凌涵这是在公报私仇。
凌兰和嘉禾公主对视一笑,都不把凌涵的气话当回事,凌兰嗑着瓜子笑道,“那还有‘女大不中留’呢,涵姐儿,你也到年纪了吧,是该让母亲给你看看人家了。”
凌涵“唰”的一下,被凌兰的话羞得脸都红了,“哼哼”道,“不理大姐姐了,总是乱说话!”
但听凌兰说话时,凌涵又哪有生气的样子,母女三人一番探讨,凌兰拍板道,“今夜三弟定会回来用膳,到时把他喊到母亲这来问问。”
因着凌昱在国公府用晚膳,回到山庄小院时,已过了亥时。
院子里“吱呀”一声传来,皎然就知道是凌昱回来了,只顿了一下,就继续盘腿坐在书案前,她正在给皓哥儿写信。
皓哥儿写的信其实很无聊,小不点会的字不多,来来回回就那几幅画,比如将两只仙鹤画得跟鸭子一样,今日旁边画一个头大身小的小人儿,那是有小娃娃来园子里看它,明日画一个大圆圈,里面一只不明物,说明他这日吃了——皎然也说不清是鸡肉还是鸭肉,诸如此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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