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凌昱走进来,就看到正埋头奋笔疾书的皎然,见他进来,只抬头扫了一眼又埋头苦干了。
凌昱走过去拿起剪子,将灯芯剪了剪,“怎么这时还忙?烛火下写字看书伤眼,有什么不能等到白日里做?”说完又拣起早被皎然搁置一旁的茶炉,开始浇洗茶具,烧火煮茶。
皎然对凌昱这种熟门熟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行径颇为无语,只是口确实也有点渴了,就由他去了,回了一句“正写得兴起了”便接着写写画画。
凌昱在皎然对面坐下,也不说话,悠然自得地泡茶饮茶,而皎然写也不是一直埋头写,脑子要转,眼睛要动,间或就要抬脑袋歪头想一想,或是调整坐姿把腿伸直再收回来,坐如山对皎然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如此偶尔抬头,难免就要和凌昱对上眼,也不知这人怎么了,皎然每回抬头,都能和他对上眼神,是没地方搁眼睛了还是怎样?
倘若直接撇开头不去看凌昱,皎然又觉得十分刻意,像是故意要避开他似的,便每回都轻飘飘地从他脸上扫过,最后再回到自己的纸笔上。
相比起皎然的多动好动,凌昱则显然十分自得,一直端坐着一动不动,等不知喝了几杯茶后,皎然终于忍不住将笔搁回黑石笔架,才听他道:“怎么不写了?”
你说呢?脸上追着一束光,试试能不能写得出来?
“你能不能别看了,影响我发挥。”皎然跪坐起来活动活动脚掌,幽幽地抱怨道。连皓哥儿都懂得姐姐在挣钱忙活时,不能来打搅,屁颠屁颠地去找彩絮儿玩儿呢。
凌昱闻言一笑,“总觉得看不够。”
皎然很想暴躁地薅头发,不过既然凌昱心情这么好,她不介意来谈谈正事儿。
“十二间楼那边儿,廊柱楼阁都搭好了,只差些修饰收尾就能封顶,我想着差不多也能和万象春去走走,好确定准备买的置物器具了。”皎然双手搭在大腿上看着凌昱道。
为了赶在中秋节前竣工开新,万象春是多线齐进,每一处都有土木工匠在干活,而不是像此前四季园一样,只有一支工匠队,做完了这处的活儿,再去做另一处。人多混杂,又都是男子,此前皎然要去视察,凌昱都不让她去,那些人又只认万象春,皎然想悄悄去都进不去,是以才有此问。
凌昱提起茶壶给皎然斟了杯茶,慢悠悠道,“等落成再去也不迟,落成后离中秋还有好长一段时日。砖石木块无眼,你去了反而给万象春添麻烦,有什么没底的成算让万象春替你跑腿就好了。”
皎然挂着嘴重新盘腿坐下,“我就想看看。”
凌昱像是没听到一样,顿了顿又道,“不然我给你派个跑腿的可好?找个女儿身的确实方便些,你也该放放权了,别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培养个信得过的来替你在人前跑动,往后才方便些。”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皎然觉得不让她自己走过场看一看,就是最大的不便。皎然暗自想着她就不该先问凌昱的意见,还是要先斩后奏,赶明儿哪一日找飞月带她夜里爬墙,翻进去看一看才好。
“对了,你母亲信中可有说何时回京?”凌昱突然放下茶杯问道。
“不知。”皎然只简短地丢出两个字,连凌昱推至她面前的那盏茶都不去碰,看都不看他,以通知对面的人,她现下的心情是万分的不悦。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国庆快乐呀!
①:苏郁 《步虚词》
第165章 第一六五回
转移话题,皎然以为自己足够明示了,但显然这番晴转阴,阴转雷雨的雨水只落到自己头上,没有影响到凌昱分毫,简直就是变脸变给瞎子看了。
而更让皎然五雷轰顶的是,过两日她唤来飞月准备夜探新园子,飞月的答复是,“皎然姑娘,公子吩咐过了,不能带你去。”
皎然气得直跺脚,叉着腰怒瞪飞月道,“到底谁是你主子?不是说都听我的吗?”她可从未对飞月说过一句重话。
飞月抱拳作揖,“回皎然姑娘,是堂主吩咐飞月听命于姑娘的。”
主子是皎然没错,但绕过这位主子,还有一位真主子。皎然巴不得能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好吐给飞月看,可是涌上来的只有无形的怒气。
皎然惊讶却又不惊讶地发现,无论左走右走上蹿下跳,自己似乎都离不开凌昱的眼线掌控,可笑的是,这四大金刚,当初还是她点头让他们进园子来的。而彩絮儿和芙蓉儿手无缚鸡之力,比自己还不如,更不用指望了。
既然如此,十二间楼暂时还是去不成了。
过得几日七月初一,皎然领着皓哥儿和两个丫鬟,去城外的道观还有内城的城隍庙添香供奉。
这是白师太她们离京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任务,往常每月里白师太都会领着夜凌音和丁绮绰去城外拜平安见老友,吃斋念佛,但每月去两次落到皎然身上显然不现实,便只吩咐她们每月添一次香火即可。
这日皎然照旧领着众人去了城外,回城时已是申时,还剩城隍庙未去,但一大早登山下山,虽吃了斋饭,也带了零嘴充饥,但走到城里早就脚乏肚饿,便在朱雀门边的曹婆婆肉饼店坐下歇脚,饶是暑日里食欲总难以捉摸的皓哥儿,也二话没说地就就着肉饼小松鼠似的直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