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不是不去么,怎么又跟着花姑去了?”十二间楼开业,薛能自是要提一嘴的,哪知凌昱这个把皎然拉上船的人却不去做贺,薛能当时就一头雾水。
后来在十二间楼,皎然又那般支吾躲藏,薛能就算是傻子也能琢磨出些门道来,这不是闹别扭便是闹掰了。
于御女之事上,薛能很爱在凌昱面前“倚老卖老”,想对他倾囊相授吧,凌昱这人又不爱开口,于是薛能想了想道,“既如此,该干嘛干嘛。”
凌昱闻之轻哼一声,显然是瞧不起薛能的谬论。
“你别不当真。”薛能也不知两人之间生了什么嫌隙,但走到这一步,道理都是相通的,拍了拍凌昱的肩膀道,“若是还有念想,就赶紧地办事儿,若是没有,事情也要赶紧办了。”事都是同一件,但人就不定是不是同一人了。
薛能见凌昱若有所思的样子,顿生促狭之意,颇为沉重地叹息一声道,“如果还心生迷雾,看不清本意,那就冷着一段时日,且瞧瞧若是不碰面会如何。”
正因有这段插曲,薛能才敢如此戏谑凌昱,这会儿趁着大喜之日,凌昱怎么着都不会撂他的面子,所以薛能又摸着老虎屁股问道,“如何,没有偷偷去见那丫头吧?”
“喝多了就回去搂你的新妇。”凌昱冷冷道,“大男人一个,对我后宅之事这么感兴趣?”
“那倒也不是。”都用到“后宅”这样的词了,薛能赶紧撇清自己,可一想到皎然,不免就又压低嗓子幸灾乐祸道,“就是见那丫头这么不把你当回事儿,多少有点解气。”
薛能自认长得不算差,但这些年只要有凌昱在的地方,银子都不用花,只要坐在那儿,那些粉花黄花就跟大风刮过似的只会往凌昱身上倒,自荐无门,才会回到他们这些绿草的怀抱,这让薛能总有种在拾凌昱牙慧的不太过瘾的感觉。
因此如今见凌昱在皎然这儿吃到瘪,薛能只觉喜上加喜,终于逮着机会落井下石,自然不能错过。
凌昱斟了一盏酒,又和薛能碰了碰杯,没有说话。
八月里秋高气爽,人人都想办喜事,许是天候好了,所谓秋收冬藏,不管今年收成如何,总要为来年做打算。
这厢皎然刚得了一桩喜事,蝉联酒状元,而苏氏也借着秋风的爽气,向夜凌音试探了二人的婚事,这消息也随着爽利的秋风送到皎然耳朵里。
那时皎然正在次间的罗汉榻上哄皓哥儿安睡,手持葵扇轻摇,偶尔拍拍皓哥儿的后背,一边曲腿想着酒店的事儿,想着想着,明间里夜凌音和丁绮绰说的话就送到了耳朵里。
小甜水巷宅子的正屋只有三开间,不似大户人家的五开间,梢间和明间隔得远,尽头听不见外头的声音,三开间没有这种烦恼。
但这会儿夜凌音显然就是想隔着一展屏风,把话传到皎然耳朵里,既让她知晓苏氏的心意,若是不合,又能假作没听见不清楚。
皎然侧着耳朵,手中的动作渐渐放停,轻轻搭在皓哥儿的小肚子上,许是不满意微风骤停,皓哥儿不满意地吧唧吧唧小嘴,皎然才又复摇了起来。
一时间彩絮儿来禀热水烧好,白师太也回来了,皎然将葵扇交给白师太,这才起身回西厢房里去。
皎然走后,丁绮绰便盯着门外道,“阿姐,你觉得如何?阿然可有和崔家结亲的意思?”
夜凌音反问道,“你觉得呢?”
丁绮绰道:“我瞧着有些玄。”
“那可不是。”夜凌音轻叹一声道,“可惜了,我倒是觉得衡哥儿这小子不错,人上进,关系也离得近,知根知底,不会亏着阿然。”
“阿姐觉得不错又如何,你最疼阿然了。”丁绮绰笑道,“要不然你也不会和崔夫人推脱阿然还小,心性未定,还想再留两年了。”
其实留到十八岁再出嫁的人家不是没有,但多是先交换庚帖定下亲事的,而夜凌音借口皎然心性未定,便是在跟苏氏阐明皎然暂时还不想说亲。
虽求亲被拒,但苏氏可没打退堂鼓,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况且他们这买卖也不算不成,这不,皎然并未许给其他人家不是吗,所以每日该串的门还是没落下。
这夜里,夜凌音思来想去,忍不住到走到皎然闺房坐下,想听听女儿的意见,“阿然,你是如何想的,告诉娘亲可好?”
终于还是来了,皎然嘟嘟嘴,抱着夜凌音的手臂撒娇,“娘亲,阿然都说不嫁人,一辈子陪着你的,娘亲这么快就要打发我了吗。”
夜凌音替皎然将鬓间落下的刘海撩到耳后,瞧着这张隐在灯火中的脸,愈发标致,真不知是福是祸,“娘亲巴不得你一辈子赖在身旁呢,最好是你永远这般大,娘亲也不会老去你永远能这般赖在母亲怀里。”
夜凌音顿了顿道,“但是,阿然,这有可能吗?”
“娘亲……”皎然抬头看着夜凌音,觉着眼眶有些热,眼皮垂下,又嘟着嘴在她怀中蹭了蹭。
“阿然也清楚这不可能的是不是?”夜凌音轻抚皎然的脸蛋,“娘亲不是要逼你,只是你生得这般好,若将来我们都老了,谁能护着你。”
夜凌音看了眼睡在皎然榻上的皓哥儿,“泽哥儿和皓哥儿现在是好,可若成了家,有了新妇,姊妹到底和枕边人是不同的,谁能保证你们能同如今这般亲爱。”当需要做选择时,枕边人和一个被世人看做老姑娘的姊妹,孰轻孰重还真不好提前打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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