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这般赌上自己的一辈子?”凌昱反问道,女儿家虽说还能再嫁,但亲事实则只有一次,遇人不淑便是一生的蹉跎。
“我们的恩怨可以慢慢解决。”凌昱又道,“我可以用一辈子偿还你,怎么闹我都认了,以后你依然可以在十二间楼上下,我再也不会置喙半句。”那以后自然指的是他俩成亲以后,凌昱也是后来才醒悟,酒店是皎然的心血,这姑娘不容许别人动摇她赖以依靠的东西,是以当初建十二间楼时,他不让皎然到工地来,未尝不就是在将两人越拉越远。
可即使走到这一步,谈起结亲,实则不论跟谁,皎然依旧是满满的害怕和恐惧,皎然背靠在舟棚上,看着手中的小酒盏,那眼睛隐在又长又翘的睫毛下,烛光在眼下透出一片阴影,睫毛扑棱棱地动着,好像蝴蝶的翅膀一般,暴露出她心底的不安和焦躁。
“其实你谁都不想嫁。”凌昱淡淡道,“可这世道,又容不得你不嫁,但既然嫁谁不是嫁,崔家还不如我家呢,崔子衡给得了给不了的我都能给,只要我在,便会保你一世无忧。”
凌昱从六瓣攒盒里取过一块掰碎的莲蓉酥,塞到皎然嘴里,“吃点东西吧。”
眼泪滑落下来,皎然负气地左右随便一擦,蕴满泪水的眸子瞪向凌昱,“有病!”
“别再装傻了。”凌昱又取了一块莲蓉酥塞到皎然嘴里,“我们的事儿还没完。”
皎然狼狈地拍开凌昱的手,哽咽着道,“不要你啊!”
“我倒是挺稀罕你的。”凌昱朗声笑道。
皎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怜了,被困在这湖上,左右不得,凌昱笑得越欢她心中就越不畅快,于是皎然恼怒地伸出一双利爪,朝凌昱脖子上挠去,不过凌昱只许她挠一下,旋即便一拉一推将她圈在怀里,“对了,你敢在崔子衡面前动手么?他想当你夫君,被你吼过、打过、骂过么?你这样的姑娘,他消受得起么?”
不管谁消受得起,但皎然和崔子衡这对还没成行的小鸳鸯,注定是结不了连理了。皎然清楚这个事实,但也不想去问凌昱该如何,反正夜凌音说不说并非她所能控制的,到时候爱咋咋地,反正什么亲不亲事的,随缘呗。
不过福祸相至,昨夜才被凌昱这个克星弄得回小甜水巷稍晚了些,被夜凌音念叨了一番,现在夜凌音把皎然看得极紧,生怕小姑娘年少无知被人骗去生娃娃,以往皎然是亥时从十二间楼启程回家,如今被夜凌音下了死门禁,戌时四刻便明令皎然到家,所以昨夜稍晚了点,才被夜凌音和尚念经。
而这日还未醒,皎然又在夜凌音的念叨声中醒来,皎然以为是昨夜晚归,夜凌音的气还没消,迷糊着眼睛乖乖巧巧地坐起来,不好再惹她不快,谁知听清夜凌音的话时,却如耳边劈了雷般瞬间清醒,皎然揉揉眼睛,“娘亲说什么?”
其实刚刚开门见到宫中内侍时,夜凌音也以为是别人敲错了门,这会儿见皎然一脸懵,也不觉奇怪,喜滋滋地道,“方才宫中内侍来传话,说巳时宫里要来传旨,叫我们净身设坛摆香案,先候着呢。”
皎然扑闪着眼睛还未回过神来,夜凌音已经在她床榻边坐下,比要领旨的皎然还欢喜,“你何时救了书筠我竟不知,还是一人一胎两条人命,这可立了大功了。”夜凌音压低了声音道,“眼下帝王还未有小皇子,若是书筠肚子里的是龙儿,那你的福气可还在后头呢。”那以后可就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了,这幅气不要顶天了哦。
这几日被姻缘琐事塞满了脑袋,皎然都快忘了这事儿了,不过能让夜凌音高兴成这样,除了皎然救了墨书筠立功外,还因着出身使然,夜凌音比谁都渴望这种功名封赏。
不然也不会独独瞧上崔子衡,来说亲的人里,不乏比崔家富有的,但多富贵夜凌音都提不起兴致,倒是那些出身普通,却已经考得秀才什么的小郎君,反倒能得她的青目。人就是这样,缺什么补什么,毕竟出身贫贱,若到了皎然这代能彻底翻身,夜凌音真是死也瞑目了。
早上自然是去不了十二间楼了,皎然被彩絮儿和芙蓉儿伺候着净身盘发上妆,夜凌音将她压箱底的华服都捧了出来,看得皎然直汗颜。
到了巳时,宣旨的人果然准时准点地提前小半刻出现在门口,待到巳时正,皎然在宣旨声中有些恍若隔世,接了旨叩了头后,久久不能醒过神来。
直到在街坊邻居的恭贺声里,丁绮绰才率先回过神来,忙拉着都都知冯贵吉到一旁,塞了个荷包。
“洒家不能收,不能收。”冯贵吉推脱道。
“要的,要的,这可是喜事,福气要多散散的哩,不好独享。”丁绮绰将荷包塞回冯贵吉怀里,推来推去,最后冯贵吉摇摇头,打开荷包,只抓了一小银块,笑道,“既是心意,一点点便可,洒家就不要脸皮地要点茶水费。”丁绮绰这才罢休。
冯贵吉走到皎然跟前恭祝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了,这是双喜临门啊。”方才是替皇帝办事儿,自然要庄重,这会儿做了自己,冯贵吉当然要接接地气,往后眼前这位可就是红人了。
第190章 第一九零回
接着冯贵吉又向皎然来了个自我介绍,原来杨宗年被抓后,内侍局也换了一轮血,如今冯贵吉顶上杨宗年的位置。
那日墨书筠回宫后,皇帝大怒,将送墨书筠去后山别院的内侍也一并处决了,墨书筠出宫只有那两个小内侍知道,而杨宗年居然知道墨书筠也跟着出宫,还清楚她的何处,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元祐帝顺藤摸瓜连根拔起,山头倒了一座,启用了许多新人,冯贵吉就是新的大内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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