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眸光黯了黯,但在夜色下并不明显,“我好像记起了一些事。”
江醒没有犹豫,似乎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事。他的这种理所当然的坦诚让姜茶不适,就像一个浑身污秽的人陡然看见一个一尘不染的人一样让人不适。
自惭形秽么?姜茶不愿意用这个词形容自己。
“哦。”姜茶淡淡地应了声。
“我以为你会问我记起了什么。”江醒笑笑。孩子都有好奇心性,阿茶却没有。好,也不好。
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姜茶心里如此回答,但嘴上却不一样,“如果老师愿意说的话。”
说给阿茶听么?不能。
江醒摇头,“是些不好的事。”
“哦。”姜茶转身朝茅厕走,走了两步再回头问江醒:“老师,你现在叫江醒对吗?或者说,江醒才是你对吗?”
江醒初听迷惑,一回味就明白了姜茶的意思,他笑了,一扫噩梦带来的阴霾。他重重点头,“嗯,对。”
我是江醒,不是梦里的那个人,或者说记忆里的那个人。
姜茶有点被江醒的笑容晃了眼。一个月的伙食改善,让江醒脸颊长了肉,他不再是尖嘴猴腮的模样,他面目越发温润起来,甚至依稀能看出些许风华。这样的江醒一笑,还真有点让人扛不住。
姜茶喜欢好看的男人,准确说,好看的、美好的一切她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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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有福一连在酒铺子等了四五天也没有等到癞子李,急了。
他大儿子正谈婚事,女方光银子就要十五两,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家里正为这事发愁,天上就掉下云草这么个馅饼,谁知还没高兴两天癞子李就失联了。
不管癞子李是不是为了骗他那一碗酒才故意拿云草说事,他都得去平安村找癞子李讨个说法。
云有福的妻子张氏是个口嘴伶俐的,她怕云有福一个人吃亏,也跟着云有福一起去。
一到平安村,路上遇人问及癞子李,都说几天没见人,再多的就都不愿透露了。实在是爱偷鸡摸狗的癞子李在村子里的名声太差,来人是癞子李的亲朋好友,他们不待见,来人是癞子李的债主,他们更不愿招惹。
云有福夫妇顶着烈日走了几个时辰才从家到平安村,又热又累不说,人没找到还接连碰壁,本就脾气不好的俩人自个儿倒先拌起嘴来。
张氏怪云有福愚蠢被癞子李骗了,云有福怪张氏不该答应女方十五两的彩礼钱,说着说着就要动手。
一旁的村民看着气愤,你外村的夫妻在我们村吵架打架算是怎么回事?打出了事算谁的?快滚犊子吧!
一看两人面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果子,村民也不客气推搡着赶两人出村。
张氏走了大半天腿脚酸疼,是又愤怒又委屈,她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撒起泼来,又哭又嚎:“你们村的癞子李拐了俺家侄女,俺今天来就是找俺侄女来了,你们要是不把人交出来,俺就上官府告你们!”
村民一听癞子李拐人姑娘,先是一惊,然后又笑了,“就癞子李那胆子也就敢偷鸡摸狗,拐人姑娘的事干不出来。”
“那他人呢?要不是拐了人心虚,躲起来干嘛?”云有福暗道自家娘们儿聪明,也不跟张氏吵吵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村民这下倒是被云有福问住了。癞子李的确失踪了。
癞子李这人浑是浑吧,但从来不会不着家。如果那个守瓜田的草棚子算是家的话。
村民这下做不了主了,只能引人去找村长。村长好歹是个见过世面的,把情况一一问清楚了,一听到云有福说他家侄女叫云草就愣了。
“你说你家侄女叫云草?”
张氏一看就有戏,“对,云草,虚岁该十三了!十三的姑娘都能说亲了,再一两年就能嫁人,你说癞子李安的什么心!”
村长听得眉头一皱。这算什么大伯娘,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这么说,岂不是平白污云草的清白?这话要是传出去,要云草怎么活?
“癞子李没有拐你家侄女。”村长还记得云草被江醒带回书塾时的惨状,稍一琢磨心里有了计较。
“这话你说了可不算!把癞子李交出来!”张氏认准了癞子李是平安村的人,只问平安村要人。
村长去哪里找癞子李给她。
“那你就去报官吧!癞子李欠了村里好些钱粮,我们还正找他还呢。你要报官把人找着了,我们还得谢谢你。”村长冷着脸赶人。
到此时,村长已然看透了这两人,典型的泼妇无赖,本事也就无理取闹这么点。报官?呵,这明摆着颠倒黑白的事,他们怕是没有胆子捅到官府面前去!
云有福和张氏又碰一鼻子灰,荤素不忌地骂骂咧咧起来。奉村长命令,‘请’他们出村的村民饶是再好脾气也火了。
“谁借给你们胆子来我们平安村作威作福?要再让我听你们骂一句,就别想全须全尾地出村去!”村民强扭住云有福的胳膊往外拽。常年劳作的庄稼汉子力气大,又用了巧劲,疼的云有福哇哇大叫。
云有福张氏吓到了,不敢再猖狂,等着出了村口、村民进了村才又开始骂爹骂娘,直骂得口干舌燥才停了。
云有福揉着紫红的胳膊往回走,张氏却拉住他,“当家的,先别急着回去。我看那老不死的好像认识云草,刚才他提到云草时脸色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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