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他一眼,又看回范咏稼,转身淡淡地说了句“看座。”
范咏稼松了口气,小声向亲自给她们搬绣墩的璎姑道谢。
有了座,楚王不肯坐,范咏稼自个半坐了,再拉他往下。
他气呼呼坐下,又问上头:“到底有何事?”
范咏稼轻咳一声,他又加一句:“早点办完,省得耽误你清修。”
太后已走回到先前那禅椅上坐好,口气不太好地回道:“今儿你生辰,十七了,也该懂事了些,再冒冒失失,往后……”
楚王张嘴要怼,范咏稼已经掐住了他一块肉,虽不疼,但他怕呀,改口道:“我这生辰礼就不必了,家家头回来,你有些什么好顽的,好用的,都找出来罢。”
太后一扬下巴,璎姑退了出去。
儿子不顶嘴,太后说话也软和了些,和和气气道:“你放心,都有。燦燦,你预备几时成亲?”
这事褚焐爱听,没计较那个称呼,飞快答道:“快了。”
他没有和母亲商量的意思,太后却满腔热情道:“快些也好,你放心,虽在孝期,你也不用担心那起子老古董叽叽歪歪。我让人递了你父皇遗旨给焕儿,你奉旨破制成亲,谁也没法指摘。你父皇最疼爱你,你早些成亲生子就是对他最大的孝敬。”
楚王嗯了一声,又问:“还有什么事?”
话虽不好听,但语气比往日里好了不少,太后也压着自己脾气,又道:“你府里没有老人帮衬,定了日子就传个信来,到时候让璎姑过去给你压压阵。”
范咏稼刚才一直安静听着,到了这,忍不住小声道:“还请娘娘……”
哪有做娘的在世,子女成亲却不到场的?她是不在意,可王爷心里,总有遗憾吧。
楚王打断她的话,抢先道:“我知道了,家家,太后娘娘还有事,我们不在这耽搁了。”
说罢,他拉起范咏稼,客套话都没一句,转身就走。
范咏稼往后看去,瞥见太后娘娘跟着起了一下身,又颓然坐下。
等两人出了正院,范咏稼挣脱了他,拉住气呼呼的他,小声道:“你别急着生气,先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楚王虽然心气不稳,但还记着家家是最要紧的,站住了脚,忍了气,专注看她。
范咏稼指指院里,问他:“你给娘娘铸的那把剑,可是柄上一颗半圆绿宝的?”
这柄剑和那首臭诗,都是他不愿意细想的过往。他记得从未和她描述过这个,柄上原该是大颗祖母绿,他头一回学着铸剑,带他的师傅又只会打些寻常的用剑,因此两人都不知道,珠不能镶早了,镶时炉温不能过高。胡乱来,这祖母绿半道裂开,掉了半颗进炉里。
珠子易得,但再铸剑已来不及,只能这样凑合着送上。
他愣住,范咏稼已得了答案,以那位的身份,要什么宝剑没有,为何要留这样一个残次品,只能是为着这背后之人,心念之,舍不得。
她看着他的眼睛,仔细提醒:“这柄剑,在她枕边。”
她太紧张,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太后,坐的位置又巧,这才注意到那禅椅侧后方露出一小角的剑柄。
楚王没说话,范咏稼再劝:“王爷,进院子前,我才想起,王爷还在孝期,我们如何成亲。你先前说,太上皇去得急,年纪也算不得大,可娘娘说,太上皇为你成亲这事,给你留了遗旨。”
她想的是,必定是太后娘娘日夜牵挂着幼子,才会缠着太上皇未雨绸缪,早早立旨。
楚王却开口道:“老头哪顾得上这些琐碎,必是她仿的。”
范咏稼惊圆了嘴,他又解释道:“她仿得一手好字,旁人写的,她看一回就能照原样写,笔锋笔力丝毫不差。”
范咏稼虽然心惊那位胆大,但眼下不失一个母子亲和的好机会。她再劝:“王爷,往日如何我不知情,方才可是你失礼,娘娘是关心我们婚事,出自好意。我们回去道个歉,好不好?”
若是往日,他早扬长而去,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这脚,倒是提不动了。
范咏稼知他脾性,笑笑撒娇:“王爷,你就当陪我好不好?我呀,是个要脸面的人,就想让人夸我有礼又贤惠,王爷,你帮着我圆一圆。”
她是浑找的借口,楚王却认认真真道:“家家就是最好的,混账的是我,可不能让她误会了你。走!我去认这个错。”
从来我行我素的楚王爷,还是头回认错,自觉没面子,自然不许下人们通报。他板了脸挥退院里伺候的人下去,只打算悄悄客套一句就走。
第43章
两人走到正房门外,正巧听见璎姑在劝:“娘娘,不若和王爷明说,得他谅解,母子相合,又何必自苦?”
“让他怨吧,总归是我们做错了,让他吃苦,对他不住。这些说穿了,都是荒唐。这个家里,总要有个人,能自在闹,自在笑。如今他找到了贴心人,这不是挺好。你也别劝了,这姑娘我看着不错,门第嫁妆那些都是虚的,我的孩子,哪里还差这些个!只要他好,提那些做甚。”
楚王一脚迈进去,大声道:“这也不能跟我说,那也不能同我讲,还当我三岁小儿呢!”
里头两位没想到他还会杀道回马枪,都愣住了。
跟着进来的范咏稼尴尬行礼:“娘娘安好,王爷说还未谢过娘娘赐礼,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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